第七十章
中原中也的手傷越來越嚴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他甚至覺得再這樣拖下去他這條胳膊都要面臨截肢。
他看了眼顏色都快變成死屍般的青紫色的手,慢慢的將皮質手套重新套好。
中原中也想,真到了無法承受的時刻,他會截掉這條胳膊的,況且,對於他而言,少一條胳膊也無法改變什麽。
順著費奧多爾簡單粗暴的指示那麽做的原因有許多,中原中也想,大概是為了組織為了同事,或是為了自己,又或者是聽到了心臟的悲鳴……亦或者是那一刻單純的沒有反應過來。
但他現在已經不想在想那麽多了。
實際上他早已向森鷗外傳遞過請求支援的信息,但遠水救不了近火。
再堅持一下好了。
中原中也想著。
……
“費佳~”
費奧多爾不用扭頭就能腦補出白發少年笑眯眯湊過來的臉,他放下手中的俄文刊報,“怎麽了?”
教堂頂上的花窗投映下彩芒,映在費奧多爾的側臉上,為他增添了幾分與教堂這個神聖之處相襯的金芒。
“我發現那個來自橫濱的人類還挺好玩的。”
少年完全視長椅的靠背為虛假,反身越過坐在費奧多爾的身側,以一貫在教堂外遇到了什麽有趣事情趕來分享的語氣笑著說。
“……玩的開心就好。”
費奧多爾無奈的重新翻看起刊文,但這一次翻閱的位置並不接他剛剛看到的地方。
“不過費佳,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在玩什麽欸,還有……為什麽你能拿起莎塔的心臟,雖然我也好想摸一摸,但直覺告訴我我不能去碰……啊啊,那麽好看的寶石就在眼前我卻無法將它納入收藏,好難受。”
他越說越難過,那種明明近在眼前的珍藏卻無法納入收藏的感覺,真是太痛苦了。
費奧多爾沒有擡眸去看他。
偌大的教堂只剩下他翻閱紙張的聲音。
“因為莎塔相信了我能夠給予她解脫的話語。”費奧多爾唇邊帶著一貫的淺笑,“等到這些事情結束,我會親自為她指向通向救贖的天堂。”
“喔。不愧是費佳,居然能和寶石對話。”
是很輕易就相信了他說辭的少年出聲道。
費奧多爾輕笑出聲,而少年十分從容且隨意的往他平放刊物的大腿上靠去,他將頭壓在刊物上,從他的角度便一擡頭就能看到費奧多爾的下顎。
“費佳~”
“……您擋著我看刊物了。”
費奧多爾無奈的垂眸看著他。
“看什麽刊物,是我不好看嘛。”
他調笑著,說話的語氣不似平日的笑意盈盈,而是更像在模仿著誰。
費奧多爾有了定論,“……所以說您不要再看那些談情說愛的,像是清湯般毫無味道的歌劇與書文了。”
“好嘛好嘛。”
他毫無誠意的往費奧多爾的懷裏靠了靠。
被他壓著的刊物,唯一露出的一角刊文上的文字翻譯過來。
是掙脫。
費奧多爾將那個音節輕輕的在舌尖碾轉,但並未發聲。
“您的名字想好了嗎。”
“那是象征和標識。”
費奧多爾想擡手去撫摸盡在咫尺的少年的臉頰,但只是在即將碰到的時候收回了手。
“其實,「我」有名字,只不過我從來都沒承認……我寧願帶著那個代號,畢竟它是為了我而被編輯出的。”
他說的是那個還躺在冰棺之中,成為研究標本的男人,也是他的「原身」。
“您不需要承認。”
費奧多爾事實上太清楚這些了。
“費佳。”
他喊出了第三次這個昵稱。
帶奧多爾垂眸靜靜的看著他。
“……如果我親手殺了「我」,那麽我是否就能掙脫於原本的名字……獲得只屬於我的象征。”
他擡眸對上費奧多爾的眼眸。
他疑問這個問題的答案,也虔誠的相信費奧多爾的每一個肯定。
“當然。”
費奧多爾說。
正如他言,想要使少年掙脫枷鎖是一件太簡單的事情了。
空白的,純潔的畫布可以任由他抹上任何的顏色。
他相信他。
費奧多爾輕易的利用這份信任,他肯定了他的解法,慢慢的誘導他的少年進入他所構築好的軌道。
對了……他想到了來自橫濱的客人。
唔……應該會按照他的計劃走的吧……費奧多爾擡手點了點嘴唇,旋即指尖被拽著放下。
費奧多爾用他毫無焦距的瞳孔看著枕在他大腿上的少年。
對方義正言辭:“總啃指甲雖然不用剪指甲了,但是這樣禿的好難看。”
他強烈譴責費奧多爾一露出想要搞什麽事的表情的時候就下意識放在牙邊的指頭,咬指甲可是個一點也不正經的愛好。
不過說起來,這個小動作更像是在壓抑什麽。
費奧多爾沒有再言語,只是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