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院子荒了。

二人維持這個動作許久,直到船在夜色中駛離江岸。

鐘樾這才與白鷺分開,兩人一同遊上水面,船已經成了遠處看不真切的黑點。

待確認安全後,鐘樾帶著白鷺上岸,他們渾身都已濕透,衣服濕答答地緊貼在皮膚上,讓人感覺不大舒服。

“沒事兒吧?”鐘樾問。

“沒…”白鷺深深呼吸著新鮮的空氣,人有點兒恍惚,看著鐘樾:“謝謝你。”

鐘樾擺了擺手,走過去探了探地上那人鼻息。

已經沒有氣了,子彈擊穿了他的要害,應該是當場斃命。

鐘樾伸手將他眼睛閉上,白鷺走上來,說:“我待會兒讓人過來處理。”

“這些人是幹什麽的?”鐘樾問。

白鷺沉默了一會兒,說:“應該是做走私,我聽我爸說過,有的東西…在我們這兒沒人稀罕,運到國外去能賺大錢。”

鐘樾蹲下身去,揭開了摔在地上的那個木箱,只見裏邊露出幾件瓷器模樣,因為保護不得當,幾乎全都摔碎了。

“這些都是古物。”鐘樾只看了一眼,便說。

“你能看出來?”白鷺將腦袋湊過來,卷發上還不斷滴著水。

鐘樾自然認得,尤其是其中一枚青瓷茶碗,曾是故人愛不釋手的寶物。

現在在這兒重見,作為一件不足一提、走私出國的商品,鐘樾心裏多少有點兒唏噓。

鐘樾將木箱重新蓋上,想了想,還是將它整個抱起。

“要帶回去嗎?”白鷺問,“全都已經碎了…”

鐘樾即便是有再好的工藝,這破碎的東西,修復起來總難免會有一道道裂痕。

白鷺忽然便想到了自己身上的傷,他這會兒變得難以確定,這些傷痕到底能不能徹底愈合。

“你先騎車走吧,早點兒回家換身衣服,當心感冒了。”鐘樾對白鷺說。

“你呢?”白鷺皺了皺眉。

“箱子太大了,我慢慢走回去。”鐘樾說。

白鷺將自行車扶起來,想了想,將劍鞘插在皮帶上,看著鐘樾。

他總覺得,鐘樾現在看上去不太高興。

“走吧。”鐘樾催促他。

白鷺這才騎著自行車,歪歪扭扭地離開了他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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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樾抱著巨大的木箱,走了大約有一個時辰,才回到自己家中。

這帶全都是前朝留下的老房子,周邊民風淳樸,家家戶戶都敞著院門過日子。

邱煜罕見地在家中,呈大白虎狀醉趴在地上。

在他結實的後背上,有一雙張開的銀色翅膀,鐘樾路過時,他將眼睛睜開了一條縫。

“你飛了?”鐘樾皺眉。

自從鐘樾沒騎過他以後,邱煜已經好幾百年沒放出過這個技能了。

這要是讓凡人看見了,實在太驚悚了。

“放心,沒讓人看見。”大白老虎擡了擡爪子,“我好久沒飛了,練習一下,到時載著孩子們…飛來飛去。”

這想法著實讓鐘樾意外,看來這家夥會是個好父親。

鐘樾今天不大想聊天,揉了揉白虎的毛絨大腦袋,抱著箱子徑直往屋裏去。

他換了身衣服,坐在桌案前,再次將木箱打開,借著燈火將碎片們分成幾份。

這裏邊是完整的一套茶具,有茶壺、茶盤、茶碗以及幾個小小的品茗杯。

鐘樾先像做拼圖遊戲一般,將他們拼在一起。

由於碎片實在太多,光是拼接就讓他熬到了三更。

鐘樾除了鑄兵,很少有熬夜的習慣,這些碎片看得他眼花繚亂,竟然在閉目養神的間隙裏睡了過去…

他的意識在一片混沌中飄忽,仿佛脫離身體成了魂魄,在巷子裏彎彎繞繞,總算找著了記憶中的一扇門。

那是他第一次遇見那個凡人。

因為時間過去太久,連對方名字都快忘了,只記得他姓曾。

家門前有一顆柳樹,風吹柳絮飄揚。

那天,鐘樾閑來無事,到凡人的地界晃蕩,正巧遇上一人,在胡同口賣折扇。

鐘樾路過的時候起了陣風,衫角便掛倒了這凡人的攤位。

折扇盡數落地,有的染上汙塵。

鐘樾道歉,幫他撿起所有折扇,每把折扇上都畫有字畫,字是好字,畫亦是好畫,只可惜巷子偏僻了,無人問津。

這凡人倒是沒惱,笑著主動同他搭話。

“你是哪裏人?見你皮膚白皙不似南國人,莫非是從北地來?”

鐘樾只答了一句,便從他跟前離開。

再有一日,天下起雨來,鐘樾出門給邱煜買吃食,又遇見這人。

他就撐著臉,百無聊賴地坐在家門前聽雨,從敞開的門可以看見,小小一方庭院被收拾得很幹凈漂亮。

“真是怪人,下雨也不知撐傘,進我屋避避雨罷。”

鐘樾不善推辭,便隨他進了屋。

那是一間簡陋的矮房,一切家具都是古物,卻沒有落灰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