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瘋了罷(第2/3頁)

於萬洲謙遜謝過恩贊後,再道:“這其三,就是對君上要求過苛。不止孔明,便是蔣琬、費祎、董允等,皆以敢正顏厲色匡諫幼主而聞名。不是說臣子不該勸諫君上,但要求天子做聖人,做道德完人,就很可笑了。尤其是,臣子自身德行遠談不上道德聖人之時。

當然,孔明之德行,無法詬病。但他一味的將劉禪養於宮中,讓董允之流去教誨,嚴厲到令之生懼的地步,實非智者所為。需知,無論是天子還是人臣,寶劍鋒自磨礪來,靠深宮教誨,又豈能教出明君聖君?”

鄭傑遲疑稍許,卻還是出面問道:“元輔,若文臣不能厲諫規勸,莫非只能縱容君主誤入歧途?”

於萬洲呵呵笑道:“衡臣,你的膽子,比老夫想的還要大。”

鄭傑面色一變,就想解釋,卻聽高台玉階金椅上傳來聲音:“朕即將退位,今日算是收尾,君臣之間無話不可談,也最好開誠布公的將事情說明白了,想出解決之法,才是最好的。前些年士林清流總是罵朕,當然也罵你們,說甚麽堵塞言路,只能聽好的,防民之口甚於防川等等。但諸卿應該知道,在朕這裏,從沒甚麽因言獲罪的說法。只要心系社稷,便是一時方向錯了,和中樞之政相悖,朕也容得下等得起。

且,鄭愛卿所憂之事並非沒有道理。

自古而今,哪一朝沒有昏君?大燕果真出現了亡國之君,又該如何?”

其他人開口,李堂還能堅持稍許。

賈薔口中出現了“昏君”和“亡國之君”的字眼後,李堂眼前一陣發黑,幾搖搖欲墜。

賈薔看在眼裏,卻沒多說甚麽。

天資這種東西,強求不得。

不過好在,至少還有中人之姿,算得上小聰慧……

於萬洲笑道:“聖皇既已立下《治國安邦第一法令》,如今又何須疑慮?只要此法不破,朝廷政事自有軍機內閣來運轉。而如今最大的破綻,無非就是後世之君,可廢黜,亦或是修改此法。”

賈薔攤手道:“朕知道,可朕有甚麽法子?果真有不肖子孫要以革新為由,更改法令,朕總不能從棺材裏爬出來親手捏死他。再者,朕也不認為,第一法令果真就是至善至美的,少不得後繼之人不斷完善,這就是矛盾之處……這世上原不可能有萬世皆準的不世之法啊。”

於萬洲正色道:“皇上,世上是無萬世不易之法,但在第一法令中,有兩條卻可以萬世不變,至少,皇朝內不可變。”

賈薔聞言笑了笑,道:“愛卿是說,前兩條?”

於萬洲頷首道:“正是。天家至尊至貴的法令不可變,便是只蔭封聖上之恩澤,天家也該安享萬世之尊。而確保第二條不變,則可給予軍機閣臣和五軍都督足以安身立命的根本,可以在天子不賢時,維持住朝政的根本底線不破。”

賈薔聞言眉尖揚起,問道:“也就是說,除了那幾條紅線外,便是天子也不能隨意廢黜軍機閣臣?”

見大殿上百官為之噤聲,無不面露駭然之色,賈薔卻又擺手笑道:“今兒是朕的最後一朝,也是於愛卿的最後一朝,言者無罪。”

於萬洲在百官驚駭的近乎麻木中,再度開口道:“沒錯。既然已經有數條紅線約束住軍機處的權力,譬如文不涉武,譬如嚴格的任期限制,譬如對政策後果的責任承擔,對於選拔用人的背案……那麽,如此重臣,又豈能隨意廢黜?當然,臣也知道,將來必會出現君權和相權之爭。但臣以為,這就是代價,是李燕皇室可傳百世的代價。皇上,這世上原沒有只享受好處,不付出代價的道理。”

賈薔聞言頷首一笑,道:“此言是正理。李鑾,你意下如何?”

李鑾躬身道:“兒臣素來知曉,此千古之難為父皇心頭大患。今日於相提出此法,雖有損皇權之威,但正如父皇所言,有得必有失,此為正理!故而兒臣以為,此法大善。”

群臣們一個個心神激蕩到連大氣都不敢多喘,這算甚麽?

自斬皇權麽?!

然而李鑾開口後,賈薔就已經不再多談此事,道:“既然你也認可,具體如何施為,你和鄭卿自去鼓搗就是,朕和於愛卿不再過問。於愛卿,可還有其他要談之事?若沒有,朕要和諸皇子團圓了。一別經年,朕很想他們。”

此言一出,李錚等皇子無不面色動容期待,可是卻聽於萬洲沉聲道:“皇上,還有最後一事。”

“何事?”

“為免今後重現八王之亂分封之禍,臣以為,聖上最好在今日還在位,諸皇子在君父當面時,說個清楚明白,若後繼之君不賢,海外的龍子龍孫們,有沒有資格折返大燕,繼承大統?亦或是,大燕出了權臣,海外諸國,有無舉兵回國清君側之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