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耳光(第3/4頁)

勤政殿內一片死寂,這是賈薔第一次,明確表示對朝局的不滿。

天崩地裂般的壓力降下,若非賈薔多次嚴令等閑不可下跪,這會兒怕是已經跪滿一地……

楚娘倒成了最輕松的,她受到鼓舞後,繼續道:“還有衛生銀子,收了銀錢,但門鋪前的地還是要咱們自己清掃。不是不能掃,可你都收了銀錢了,憑啥還叫我們自己掃?這銀子不是白收了嗎?而且隔三岔五的帶人來吃喝,還打著檢查衛生的名義不給錢,臭不要臉!”

賈薔見她說的惱了,也不顧在禦前,就罵起街來,登時大笑起來,在回過神來的楚娘不安的目光下,連連點頭附和道:“是臭不要臉,而且不要臉到極致。朕好奇,這樣的人,怎麽進入衙門吃官家飯的?”

楚娘聞言更加來勁兒了,忙道:“皇上您不知道,那些官狗子都是其他官老爺的親戚、族人……”

李鋈不得不悄悄拉扯了她一把,讓她不要太亢奮……

不過賈薔一個淡淡的眼神看過去,李鋈就幹笑著松開了手。

楚娘抿了抿嘴,不過還是有勇氣繼續說下去,道:“朝廷對那些人太好了,只要入了公差,就能在藩土、外省得一份田,尋些人過去種了,收了賣給德林號,一年就有一份肥的流油的進項。普通百姓可能不好往藩土、外省送人,有些人不願去,可他們都是出身官老爺家,有的是法子往外派人。所以公差就是美差,都叫那些官兒的子女親戚和族人分完了。聽說好些衙門裏,大半個官衙都是親戚。讀不讀書甚麽的,都不當緊,生來就捧著金飯碗。”

賈薔仍舊笑呵呵的點了點頭,看了眼面色難看的諸軍機後,又問道:“還有麽?”

楚娘點點頭,道:“還有。若只是苛勒些銀錢倒也罷了,老百姓們習慣了,忍忍也就過去了。可是他們還會欺負人,世面上的青皮地痞不見了,多是被這些人收成了狗腿子打手,成了披著官皮的青皮地痞。欺負人後,還官官相護,百姓求告無門。便是告了,也被拖延個二三年,沒了下文。

小胖……民女和殿下相知,就是因為有一回,有官狗子欺負上門來,我和他們拼了,拼不過的時候,小胖救了我……”

賈薔沒有理會李鋈嘿嘿“羞笑”,而是問楚娘道:“他們是怎麽欺負上門的?”

楚娘有些不安的道:“長安縣令的小舅子帶人來,想拉扯我去他家裏烤肉當廚娘,我不願意,就啐我不識擡舉,還說我鋪面有問題,要查封了……”便是此刻回憶起來,她仍有些後怕,乃至絕望。那個小小的門鋪,是她一家人活下去的命根子啊。

賈薔與她擺擺手,示意她不必說下去了,不願難為姑娘,更何況還是他的兒媳,但擡起眼,賈薔再看向張潮、萬兩、趙霽、於萬洲、韓琮等人時,目光就變得清冷起來,一字一句緩緩道:“朕不想追究誰的責任,也不會過問,這些腐壞官場根基的問題到底該如何處置。朕只想告訴你們,永遠不要抱著刀兵入庫、馬放南山可以安享盛世富貴的心思。百姓可以如此,但你們不行。吏治革新,是朝廷面臨的永恒不變的艱難問題!誰大意了,誰就是大燕的罪人!”

話鋒一轉,不給諸文武開口的機會,卻又問李鋈道:“你相中的皇子妃被人欺負了,你是怎麽做的?朕好似沒聽說,長安縣令換人了?”

李鋈聞言幹笑了聲,遲疑稍許才如實道:“父皇,這個……兒臣讓那忘八給楚娘磕頭賠禮了。”

“就這?”

林安之都忍不住問了句,王磊也甕聲冷笑道:“窩囊!就該砸爛他的忘八腦袋!”

李鋈頭大,瞥了眼殿下臉色難看之極的張潮,心中一嘆,感慨了下其父之淩厲老辣的手段後,規矩道:“原是想狠狠拾掇一番的,只是……”

“只是甚麽?”

“只是張相府的大公子出面說情,說是長安縣令是張府老太太的幹孫子,這個……太夫人也是父皇屢屢賞賜的一品誥命,兒臣就……多少給個面子。”

話說至此,今日被反復打了不知多少耳光的張潮,終於還是緩緩跪地請罪:“臣辜負皇恩,罪該萬死!”

若非朝廷重臣都知道,賈薔最厭惡的就是犯了錯就以辭官相迫,撂挑子走人的勾當,這會兒張潮就真的只有乞骸骨一條路可走了。

賈薔冷笑一聲,沒有出聲。

張潮心中一嘆,沉聲道:“皇上,臣絕不推脫罪責,也願意接受朝廷和繡衣衛的查證,但凡此事臣知道一分一毫,臣願以項上人頭維護國法尊嚴!

此外,臣以為,今後五年的朝廷路線,就是修內政。

不是小修,是要大修!臣深受皇恩,忝為元輔多年。皇上將朝政相托,卻搞成了這個樣子。臣愧對皇恩,愧對皇上的信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