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4章 不知輕重

“不孝孫兒,給老祖宗請安!”

“見過王妃娘娘,和諸位家中姊妹……”

“多年未見,甚是想念,今日骨肉終得見,方知天倫之樂……”

數年未見,賈璉已蓄起短須來,此刻見著賈母等人,跪地垂下淚來問安道。

尤二姐溫柔如水,陪跪在側。

賈母見著賈璉,想起如今二府丁口凋零,本以為有一個能生的,撲棱棱生的讓人驚喜,誰知道到頭來不是賈家的種,還將賈家一鍋端。

此刻見著榮府嫡長孫,悲從心來,賈母大哭一場,過往的種種不堪也都隨風飄散了……

眾人陪著垂淚,好不容易勸住了,賈母問賈璉道:“這幾年是如何過活的?我聽王爺說,打發去遼東的族人裏,還是有幾個成器的,都叫他派人接了來,送往秦藩準許他們建功立業了。雖說王爺如今不是咱們家的人了,可到底念及舊情。有他另眼相看,高瞧一眼,還怕生發不起來?怎這些人裏,沒你的影兒?你這孽障,原聽著是好了幾年,莫非如今又混賬起來了?”

賈璉慚愧不已,叩首道:“賈琰、賈琪他們十來個或入軍中打熬,或經營田畝,入了皇爺的眼。孫兒癡蠢之人,難入貴目。只求看在賈家薄有生恩的份上,準許孫兒襲了祖宗留下的爵位。”

若言至此便收,倒也沒甚大毛病。

榮府的爵位,本就該賈璉來襲。

即便賈薔成為天子後不額外加恩,也該準他襲個三品威烈將軍的虛爵。

然而賈璉此刻哪裏甘心只襲一個勞什子虛爵?

他看著賈母賠笑道:“老祖宗,以咱們賈家和皇爺的淵源,王公就不去癡想了,可總能得一個侯位罷?孫兒打聽過了,連皇爺在外面討的妾室,她老子都能得一個靖海侯。咱們賈家……”說著,和尤二姐一起,竟是笑容中帶著諂媚的看向黛玉。

賈璉並非無知蠢徒,知道以後賈家的前程,不在宮裏那位“皇太貴妃”身上,那些都成了昨日黃花了。

如今賈家最大的富貴,全在這個賈家外甥女兒身上。

林家近乎絕嗣,雖然林如海老樹開花,臨了臨了又生了一個,才不過一二歲,值當甚麽?

可惜,若是長不成就好了……

那樣等林如海沒了,賈家就是黛玉在世間唯一的血親之族。

但多一個也不妨事,賈家依舊可看成半個後族。

他璉二爺,當得起一聲國舅爺!

不等他說完,卻見黛玉俏臉上的笑容緩緩斂起,淡淡一笑。

只是以她如今的身份和心性,也說不出讓賈璉撒泡尿自己照照德性的話來……

且上面軟座上,賈母明顯心動了。

正當她尋思法子,叫賈母、賈璉知難而退時,就見一旁探春豎起修眉,道:“璉二哥哥慎言!方才王爺還說不喜你混賬,我心裏還為二哥哥抱些不平,以為你並無大惡。

可如今看來,果真不知輕重!

雖也沒敢指望咱們賈家能如尹家過去那般恪守本分,做到上下謙卑,藏愚守拙,不給娘娘抹丁點黑名,可不曾想,你能說出這等話來。

人家三娘子家能封侯,是為了甚麽?是因為三娘子給王爺當側妃?人家閆家立下了潑天大功,王爺的半壁江山,都是人家打下來的!

小婧姐姐就更不必提了,她為了王爺,有了身子大著肚子還在拼殺搏命,這才會家裏落下一個侯位。況且她家只她一個,那個侯位將來是要還回來的。

你憑甚麽就敢開口要侯位?你也立下潑天大功了?”

賈璉未想到,黛玉都未說甚麽,這個素有“刺玫瑰”美名的三妹妹卻發作了,他本性軟和,此刻被劈頭蓋臉一通斥罵,一時間瞠目結舌,竟不知如何應對,臊的面紅耳赤。

尤二姐這會兒倒是心疼起賈璉來,當然,關鍵是二人的一雙兒女。

三品將軍之子嗣,如何能及得上正爵金貴……

她輕聲道:“姑娘這話說的有些偏激了些,這世上又非只有功利。二爺縱然未施多少恩情於皇爺,可對娘娘卻十分關照。這些年聽二爺說過許多回,當初還是他送皇爺和娘娘去的揚州探望林相爺,若無他這月老,後面許多事到底如何,也難說……”

“放你娘的屁!”

探春還未反駁,賈母就坐不住了,開口就是一句國粹,罵的尤二姐俏臉一白。

也不怪賈母動怒,尤二姐的話簡直是在挖她的根基!

這些年來,賈薔一直敬她三分,為何?

就是因為賈薔親口所說,當初是她逼著賈薔送黛玉去的揚州,這才有了後面的造化。

若是讓人將此天功給偷搶了去,那往後她還怎麽混?

她混不好,賈政、寶玉這一支就更沒跟腳了……

“沒面皮不知羞臊的下流種子!王爺送玉兒下揚州,和你有一分相幹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