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7章 漸生波瀾起澎湃

大明宮,養心殿。

秋風吹拂,殿外仙樓佛堂內的無量壽寶塔上銅鈴作響。

回蕩在殿內,恍若梵音陣陣。

站在養心殿上,賈薔聽著這銅鈴聲,也不知怎地,竟走起神來。

恍惚間,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夜。

那艷絕六宮之姿……

那媚惑眾生之容……

那柔弱無骨之身……

若非牧笛壞了好事,便在此處,已然種下蟠桃……

“平海王行事太過恣意!縱想做當世聖人,大可將那些青樓女子都贖身,隨你如何去做就是!憑甚麽行強擄之事?慷他人之慨,以搏聖名,是何道理?”

直到一名禦史走到賈薔跟前,指著他厲聲咆哮罷,賈薔才回過神來。

在韓彬等人防備的目光下,出乎意料,他並未發怒,而是看著這位殿禦史點頭道:“按常理而言,你說的都對。若是尋常財物,本王若是如此為之,自然不合理,是慷他人之慨。此等行徑,本王素來最為厭惡,也最是唾棄。但,平康坊之事,與其他不同。”

這位年輕的殿禦史不服,道:“如何不同?她們皆為奴籍,便為東主財物。平海王強擄之,與劫掠何異?”

賈薔道:“這位禦史可知道,除了一眾青樓女子外,繡衣衛在平康坊七十二家名樓裏,還發現了甚麽?”

那殿禦史搖頭道:“下官出身清貧,也無詩才,從未去過那裏。下官只是就事論事。”

賈薔笑道:“本王知道你,前科探花郎王勃,品行端正,不畏強權,很好。只是王禦史不知道,繡衣衛在七十二家名樓,每一家都搜查出至少三具以上的屍骨。即便不在後花園池塘中,也在水井裏,要麽,就是他們用皮鞭棍棒訓練妓子的黑窩房中。當然,你或許還會認為,既然是死契,那麽從法理上來說,生死皆隨主家,雖不道德,卻不違法。

可是王禦史不知道的是,這七十二家,自打頭的天下第一名樓豐樂樓起,沒有一家是真正清清白白的!

他們和人販子合夥,從外省各地偷、騙、拐甚至明搶來姿色養眼的女孩子,而後用皮鞭、鋼針、棍棒逼其就範。女子嬌弱,多被逼無奈就範。可仍有不少,寧死不從,隨後就被活活苛虐而死!

本王可以將這些證據敞開了讓蘭台去查,王禦史,你願意就此案深查下去否?不願也沒關系,畢竟背後站著的人,著實了不得。能從景初舊臣手裏接過這些銷金窟來,裏面到底存了多少見不得人的勾當,本王保證一挖一個驚喜!”

聽聞此言,韓彬、韓琮、李晗、葉蕓等面色都難看起來。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莫說韓彬、韓琮,即便是當初嫉惡如仇的竇現,眼睛裏一樣容得下沙子,該睜一只眼時睜一只眼,該閉一只眼時則閉一只眼。

果真死死較真,手下必成光杆。

京城居,大不易。

靠那點俸祿,京官甚至連一家老小的菜肉錢都付不起。

所以在朝廷徹底清掃景初舊臣勢力後,空出來的一些見不得光的肥肉,被所謂的新黨瓜分了,便是二韓都未計較。

當然,他們自身肯定不會沾染這些東西。

而沾染過這些的人,也斷絕了入閣的可能。

但此刻被賈薔當著君臣眾人的面將這層遮羞布扯了下來,他們臉上還是有些掛不住。

李晗面色尤其不自然,緩緩道:“平海王,事情還得分開來論。前任東家的罪過,總不好牽扯到現任東家頭上罷?”

賈薔聞言看向李晗,輕笑了聲,道了句:“李子升,你再說一遍。”

此言一出,李晗一張老臉登時漲紅,如同被掌摑,羞憤的幾無地自容。

他自知家裏那點破事瞞不過去,便雙手攏起以揖遮面,上前跪地道:“老臣慚愧,家門不幸,有逆子摻和在平康坊中。老臣愧對皇恩,也無顏再立於武英殿,懇求皇上能容臣乞骸骨……”

李暄見之,若有所思的摩挲起下巴來,道:“這樣說來,李相家裏竟在平康坊……”

韓彬、韓琮臉色愈發難看起來,他們沒想到,李晗家裏居然也卷入此是非中。

不等李暄說完,眼見李晗都已經開始以頭搶地,尹褚出列沉聲道:“李大人亦為天子少師,皇上豈能不敬?即便李大人家門出了些醜事,也是因為他日理萬機,操持於國事。皇上大可想想,這二年來,諸位軍機回家過幾天?家裏子弟無人教誨,被奸人教唆,也是難免之事,豈能如此折辱?豈非寒了天下忠臣之心?”

李暄被劈頭蓋臉一通教訓,臉黑了下來,不過倒也不用他親自出馬,就聽賈薔奇道:“尹大人此言倒是有趣,皇上折辱李大人了?便是本王,也沒說過要追究其教子不嚴的罪過,是他自己跳出來,非要替那淫窩子,下三濫的人間煉獄辯解一番。淫窩子換個主子,就成人間樂土了?怪道朝野上下群情洶湧,清貴如當朝禦史,都跳出來替那些淫窩子說話。原來根源在這……這是不是就叫上梁不正下梁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