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9章 撕破面皮

神京城,寧國府。

寧安堂。

陡然喪夫成為新寡的尤氏,終究病倒了。

躺在病榻上,已經一日不近水米。

賈珍驟然暴斃,對尤氏來說,的確殘酷。

她不過一寒門出身的小家女子,能嫁給賈珍為續弦,成為誥命夫人,國公府的女主子。

不管賈珍如何胡鬧,如何不給她臉,可對尤氏來說,賈珍依舊是改變她命運之人。

只要賈珍在,她身上的尊榮就不會少。

可如今賈珍暴斃,不管接下來承爵的人是誰,賈蓉或是別個,她這樣出身卑寒的老太太,一生又無所出,是沒人放在眼裏的。

西府老太太能夠享盡富貴,那是因為她為賈家誕下二子一女,承爵人就是她的親子,且她本身還是保齡侯史家的大小姐,何等尊貴!

尤氏和史老太君完全是兩回事,一旦新的承嗣人定下來,即便是賈蓉,都不會孝敬她。

莫說賈蓉,君不見連小惜春,都不曾拿她當正經嫂子對待……

可想而知,往後她的日子會變成怎樣。

極大的可能,是在一座小小佛庵內,伴隨青燈古佛苦熬一生。

這對今歲才二十五六的尤氏來說,何其殘忍!

母早亡,父已死,如今雖有尤老娘在,可這尤老娘卻是她爹的續弦,帶著兩個女兒改嫁進門,和尤氏半點血親也無。

又無兒無女,連個兄弟手足也無。

世上孤零零一人,豈非孤魂野鬼?

在這等情形下,苦熬了幾天的尤氏,如何還扛得住,病倒在床。

“太太,用些粥吧……”

秦氏身為兒媳,婆婆病倒,她不得不在病榻前盡孝。

端著一碗粥,幽幽弱弱地勸道。

尤氏此刻一聽這聲音,就覺得腦仁疼,恨得她雙手緊緊攥起,就怕自己忍不住,一把抓花那張臉。

賤人!

不知羞恥的賤人!

若非是她,府裏又怎會出現這樣的禍事?

只是,眼下闔府皆是族人在,著實不敢折騰。

但若不出這口氣,尤氏怕她還未病死,就先活活慪死。

因此每日裏,不是打發秦氏親自去給賈蓉擦洗,端屎倒尿,就是讓秦氏日夜在她跟前站規矩。

短短幾天功夫裏,秦氏整個人瘦了一圈不說,雙腿雙腳卻腫的嚇人。

然而即便如此,秦氏也不曾道過一聲苦,除了憔悴之極的臉上,那雙動人心魄的眼睛裏,淒苦哀怨之色一天深過一天……

她好似在用這種法子,為自己贖罪。

卻不知,還能堅持多久……

“太太,用些粥吧……”

“啪!!”

……

鹽院衙門,東路院。

前廳。

賈薔進來時,賈璉忙和其他兩個與他年歲相仿的年輕人站起來。

不過等看到只有賈薔一人入內後,賈璉臉色登時難看起來,其他兩人衙內子弟,臉色也陰沉下來。

他二人又非代表他們自己前來,一人持著江南提督的名帖,一人持著江蘇總督的名帖。

除卻兩江總督外,此二人就代表著江南地界上最高的文武官員。

可是即便如此,林如海居然連面都不露,只打發一個孺子前來見面!

豈有此理!

“薔哥兒,姑丈大人呢?你出來做甚麽?”

賈璉果然又不一樣了,在船上被賈薔硬頂了幾回,又被烤肉所誘,和氣了一陣。

如今換了地盤,沉浸在江南的花花世界裏,又整日裏被人各種恭維,再想讓他如困在船上時那樣,卻已是不能了。

這倒也符合世家子弟見風使舵的本性……

賈薔淡淡看了他一眼後,對兩外二人拱手道:“家師大病初愈,都中奉天子命前來的太醫有過醫囑,暫見不得外客,還望二位包涵。”

此二人,一為江南提督劉祥之子劉琦,一為江蘇巡撫趙棟之子趙陽。

在江南地界,幾乎都是可以平趟的得意公子。

不管去哪裏,都會被奉為上賓,大禮相待。

何曾受過這等怠慢?

劉祥因賈薔是賈家人,尚能暫且忍耐,可趙陽卻勃然大怒,沉聲道:“兩江總督至,就能見得。我等前來,就見不得了?這京裏的太醫,莫非也看碟下菜?”

賈薔微微皺眉道:“半山公前來,是奉旨前來,先生即便拖著病體,也要應承皇命。不知閣下有何大事?若亦是奉旨前來,在下即刻進去通秉。”

“你……”

趙陽語滯之下,心中愈怒。

這些年他父巡撫江南,除了甄家之外,他所過之處,何人敢這樣同他說話。

如今一個比他年歲還年輕的少年,竟敢如此無禮。

趙陽沉聲道:“有旨無旨,也非你一介白身所能理會。”

說罷,不再看賈薔,選擇無視他,轉頭直接看向賈璉道:“子明兄,貴家雖是詩禮傳家的鼎盛之族,但看來也並非人人皆知禮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