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6章 罪過

鹽院衙門,前庭。

賈薔手裏拿著一疊圖紙,和三個老實巴交面皮均黝黑粗糙的男子交談。

也不知說了什麽,足足交流了兩三個時辰。

起初被鹽院衙門派人招來,那三個男子還心驚膽戰,不敢言語。

可等看到貴人只一味的詢問他們鐵匠制藝,並無其他,也就漸漸放開了戒心,商討起來。

說來也有趣,若賈薔所謀者,乃大器重工,那揚州匠人就多半力有不逮。

可他所求者,粗陋簡單,唯一考究之處,便是在接頭細密處很下些巧功夫。

這對素來為鹽商富戶們做精細活計的揚州鐵匠來說,就不算登天難事了。

一口氣說到最後,賈薔溫聲道:“論手藝,應該不算太難。關鍵活兒要仔細了,必要按著我的圖紙來做,分毫差不得。”

即便民用鍋爐,若是承壓出了問題,也是會發生爆炸的。

不過只要注意好幾個細節,別燒幹了水,基本上萬無一失。

前世賈薔甚至親手改造過一回,土法烘幹布料時要用,因而記得詳實。

三個老道鐵匠連連點頭道:“必不敢耽誤了大爺的事!”

賈薔點點頭,道:“先支取五十兩銀子,不夠再取。不拘需要什麽,有什麽麻煩事,都可上門來尋。往後用到你們的地方比較多,所以不必客氣。王管家……”

王管家乃是鹽政衙門的老人,早二十年前就跟著林家了,只是林家治家清正,故而不似賈府賴家那樣猖狂。

再者也見識過賈薔翻臉不認人時的樣子,因而忙笑道:“既然哥兒都吩咐了,自然是沒問題的。”

三個老鐵匠聞言自然大喜,抱上了鹽院衙門的大腿,往後日子可就好過了。

等三人離去後,賈薔正要回小書房,就見李婧風塵仆仆的自偏門而入,身後還帶著兩個金沙幫幫眾。

不過看到賈薔居然就在前庭,李婧臉上肅煞清冷的神情登時融化,三兩步上前笑道:“爺怎在這?”

賈薔笑道:“剛談妥了些小事……”又替她拍去肩頭沾染的一些塵土,不無憐惜道:“這幾日你連日奔波操勞,何苦這般?我又不急於一時。”

二人一邊往裏走,一邊說話。

李婧輕聲笑道:“咱們初來揚州,若是只遊頑一場,自然不急於一時。可爺心中有大抱負,我也幫不得什麽,不似林姑娘那樣。只求多收些可靠之人,為爺當些耳目。”

賈薔笑道:“只如此,已是幫了大忙了。可有何成效沒有?”

說起正事來,李婧就斂起了笑容,正色道:“這幾日拜訪了不少我爹的舊友,可惜有的已經不似我爹口中那樣甘於清貧的義氣之人,成了別家豢養的打手。有的則已經老死了,還有一些還金盆洗手退隱不幹了……好在,總算還是遇到了兩個。都是我爹十二年前江南跑鏢時結交的好友,一個江湖諢號浪裏白條張順,一個江湖諢號揚州鼓上蚤孫艷……”

“等等!”

賈薔一頭黑線,道:“這浪裏白條我姑且認了,另一個叫鼓上蚤也成,權當他們看水滸入了迷,怎還叫揚州鼓上蚤?”

李婧咯咯笑道:“他們若不是如此孤拐的性子,早被那起子鹽商們給哄走賣命了。如今張師叔帶著兩徒弟憑一條船在大河裏討生活,任誰來請也不理。遇到水道上劫客商的黑戶,他還仗義出手。若非他本領高強,江湖經驗也老道,這些年早讓人給害了。只因當年我爹爹無意中救過他老娘,這才成了割頭不換的兄弟。早年爹爹邀他上京來入金沙幫,可他放心不下他娘,擔心水土不服,因此耽擱了。後來給他娘送了終,卻又無顏再上京叨擾我爹。如今聽說我爹來了江南,還想讓他幫忙,他豈有不應之理?”

賈薔聽著還真有幾分江湖草莽間的義氣,笑問道:“那這浪裏白條的人呢?”

李婧面色微變,嘆息一聲道:“這江湖人,總還是不願入官門。他說了,只等我爹爹別院單住時,他立刻上門來拜會。”

見李婧小心翼翼的看著他,賈薔卻未惱,笑道:“確是死腦筋一個……你去告訴他,就說你爹傷的太重,一時挪移不得。二來,朝廷就要裁撤這鹽政衙門了。不,天子旨意已下,此處雖暫行鹽政令,但已算不得衙門。若他還是不肯來,那就算了。左右只要肯聽命辦事,來不來倒不重要。那揚州鼓上蚤呢?”

提及此人,李婧也忍不住笑道:“爺肯定猜不到,這揚州鼓上蚤其實是個女人。”

“女人?”

賈薔是真的吃了一驚,因為鼓上蚤是個偷兒啊!

李婧笑的歡實,不過又扯了扯嘴角,低頭輕聲道:“她是揚州南城一家青樓上的老鴇,當年我爹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