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倒不是他有那麽好心, 看到誰可憐就順手幫了,不過是這個小姑娘的遭遇未免讓他有點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悵然,要不是他幸運重新來了一次, 今天的他也不比那個小姑娘好到哪裏去。

隨手一幫吧,後面就看這個小姑娘的造化了。

白天那老太婆和那男的在他肩上拍了拍, 便留下了一點閻羅印的氣息,一方面是隨手折騰一下對方, 一方面也是方便他找人——其實最重要的是他看他們兩個不順眼,留個印記不過是留個後手罷了。

白天大庭廣眾之下,警察又還在身邊,他難道真的就當場拉了小姑娘走?更何況那麽多人看著,他提出給錢對方還能真的就放人?就是能放, 他為什麽要接管這個麻煩?

突然之間,薄楠眉目一動,他感覺到自己的標記有一個正在迅速減弱。

柏焰歸還在書房裏加班,薄楠透過窗戶看了他一眼, 便也沒有進去打擾, 自己輕手輕腳地出門了。

對方的所在居然和他們所在的地方並不遠, 只不過跨過一條小河, 河這頭是別墅區, 另一頭是七十年代居民小區。

薄楠率先去找那個穩定不動且迅速變弱的氣場源——大晚上的一個老太太,縱使她是個壞人也一般不會再動彈了,畢竟她的身體機能擺在那裏, 她在的地方極大可能是他們的住所。

他方到樓下, 就聽見樓道上有腳步聲。

很輕微, 與常人不同的是對方的腳步聲與正常人不同, 正常人是連貫且利落的, 或許沉重或許輕盈,卻都是幹脆的兩聲,保持著一個穩定的節奏。

而樓上這個不同,對方的一個腳步很輕,而另一個腳步聲則伴隨著微妙的拖拽的聲響,每兩聲之間會有一個間隔,此時就會響起一個類似於木棍柱在地上的清脆響聲,幾乎不必看人就知道對方腿腳有問題。

月光如水,泠泠淙淙得躺的滿地,落在居民樓上時叫屋檐分割成了兩半,一半極亮,另一半則是極暗,裏頭向上的樓梯越發得深邃黑暗,幾乎看不清裏面的光景。

一只光裸的滿布著老繭和疤痕的腳踏入了月光中,緊接著便是染了大片血漬的幾乎能當裙子的汗衫,再有便是一張平靜而明艷的臉。

王月爾拄著一杆子晾衣叉從樓上下來了。

她看見薄楠時眼中露出了一點異色,卻又極快的隱沒了下去。王月爾對著薄楠微微頷首,顯得禮貌又溫和:“薄二哥,你來了,我可能有一點麻煩。”

“沒關系。”薄楠也點了點頭,脫了自己的大衣往她身上一罩,她太瘦弱了,薄楠的大衣幾乎可以給她當毯子,她被蒙頭蓋臉的包住,緊接著腳上一輕就被抱了起來。

沾著血漬的晾衣叉落在了地上,發出了清脆的響動。

薄楠淡淡地道:“別出聲。”

回應他的是王月爾輕微的點頭。

王月爾心中其實很詫異,她沒有想到薄楠會來。她覺得薄楠知道是她後,非親非故願意拿身上所有的現金給對方已經是很不錯的人了——連她爸爸都可以把她交給這種畜生,她為什麽要奢求一個幾乎不算是認識的人來救她?

不可能的。

她也知道這樣做多有難度。

王月爾一開始開口叫住薄楠,並非是希望薄楠能把她救走——她以前在行乞的時候也遇到過好心的阿姨,對方試圖帶她走,福利院也好警察局也好,結果被那個男的以他有正規收養手續給攔了下來,還被反咬一口她是人販子,那個好心的阿姨被訛了很多錢。

她叫住薄楠是因為她好不容易見到一個同圈的人物,希望薄楠能將見到她這件事無意識的透露出去,只要透露出去就有被她祖父母的朋友知道的概率,而挨一頓打和一個被救的希望相比較下簡直不堪一提,這是樁非常劃算的賣賣。

本以為這件事情就這樣了結了,沒想到今天那老太婆也不知道中了什麽邪,人都睡下了就開始做噩夢,緊接著又發起燒來,趁著昏迷前跑到她房間裏開了籠子門來叫她起來伺候她燒水給她喝。

她當然去燒水了,她發現那個男人不在,所以就很快樂地把燒開的水都給了老太婆喝。

只不過後面有點失控,她把老太婆紮了滿身的刀洞,老太婆應該是活不下去了,畢竟脖子都斷了,想要活命應該只能選投胎了。

她知道這裏不能久留,想了想就幹脆偽造了一個入室搶劫的現場,自己則跑了出來,假裝自己是被犯人擄走了——感謝那家人沒有選擇什麽太好的小區居住,這種小區連監控都只有那麽寥寥幾個,她是自己走的還是被人擄走的,這誰說得清呢?

再者,哪怕去警察局自首被判刑進入監獄,也比留在他們身邊來得好。

哦對,她還沒滿十四歲,應該不會被判死刑,再加上她身上的被虐待痕跡,只要表現得好說不定還能減刑,提早出獄應該不是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