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幕間篇(一)

洞察人心,經驗老道的森鷗外給年齡均在十六歲的夏目羽久、太宰治和不在場的中原中也都上了一節課。這堂課裏面沒有講課堂目標,課堂主要內容,課堂難點重點,以及需要牢牢記住的課堂知識點。但無論是否最後什麽也沒有得到,這節課在他們以為自己獲得最終勝利時才發現自己是局中人時,顯得尤為深刻鮮明。

無疑,森鷗外把事情降到了最低的風險。

也許會說,幹部大佐也沒有必要死。

森鷗外認為,相比起失敗帶過來的羞恥心帶來的記憶,疼痛和痛苦的記憶反而會讓人記憶更加深刻。森鷗外不會對他們開一槍,甚至也不會打他們一巴掌,罵他們一句,但是他要求要用最無法回頭的結果讓他們永遠記住這一夜。如果事情不是被他控制著,如果他們的局裏面出現了比他們更聰明的人,今夜或許他們保住了幹部大佐的命,卻丟失了自己的性命。

只有愚蠢的人才需要不斷地經過親身體驗,然後再明白道理。

聰明的人就該知道道理之所以存在,就有存在的道理。

廣津柳浪上次見到太宰治和夏目羽久在一起的時候,大概是一個月前,那次羽久坐在副駕駛位,這次他坐在後座上。兩個人沒有說話,如果遇到更溫暖一點的長輩,他們應該不會像現在這樣,久久沒有辦法從幹部大佐之死裏面走出來。但他們也沒有討論,也不準備分享,要說的話已經在電梯裏面全部說完了。

羽久被放在一處公園,廣津柳浪還沒有來得及問需要回來接他嗎?太宰就搖下車窗,說道:“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

從森鷗外的課上只學會了“害怕”和“服從權威”,那簡直沒有意思。森鷗外給羽久圍巾,明顯就是不管羽久歸來的時候是異能特務科的臥底,還是已經離開了那個異能特務科,森鷗外都認為,自己拿捏住了羽久。

“我明白。”

羽久神態平靜,像是他們只是在講天氣如何一樣;又像是遇到老師講解問題,老師問他懂不懂,怕被揪著不放,就用一句“我明白”敷衍了事。

太宰治張了張口,想再提點兩句,但沒有開口,自己就覺得自己累了,連自己都覺得自己煩人,也不像自己。於是,他把窗關上,讓廣津柳浪可以驅車離開了。

他們就這樣連再見也沒有說,就結束了道別。

羽久現在約見的是種田山頭火。上次他去找坂口安吾,兩人發生了需要種田山頭火來協調的對話。就是在那一次,羽久借機記下了種田山頭火的聯系方式,他不想一直都處在被動的位置上。

他們聊天的地點是在一處公園的長椅上。他們並沒有坐在同一把長椅上,相反他們坐在背靠背的長椅,目光望向截然相反的方向。這能夠方便他們一邊聊天,一邊觀察周圍的環境。

種田山頭火已經聽過羽久陳述了。

從安排幹部大佐死遁,隱瞞坂口安吾,向異能特務科上交報告,轉移澀澤龍彥給上級警官,再到陳述臥底計劃,羽久絲毫都沒有提森鷗外發現了他們計劃的事情,而是上交了由太宰治收集來澀澤龍彥的犯罪證據給種田山頭火。

種田長官聽明白了羽久的意思,就是指羽久會假裝心灰意冷,自己被迫加入港口黑手黨,徹底成為他們的臥底。但目前知道他還活著的人,而且依舊是臥底的就只剩下種田山頭火本人。

“那坂口安吾現在情況如何呢?”

種田山頭火的聲音沒有波瀾,仿佛就是例行問話而已,十分平和。

“目前為止,森鷗外並沒有注意到坂口先生的身份。”

一般臥底也不會是成對同時參加的,森歐外把大部分的注意力集中在針對夏目羽久身上,反倒對坂口安吾的定位設定為羽久的軟肋和弱點。

“但是為了降低坂口先生的嫌疑,我消失之後,他可能需要在這幾個月裏面向港口黑手黨提出辭職。然後,半年內都流連在各大賭場和黑市之中。森鷗外看重他的才能,但是他的疑心太重,會一直觀察,觀察期結束之後,我相信森鷗外會再來找他的。”

羽久不得不說,在這場臥底任務裏面,他連累的最多的就是坂口安吾。但他也知道怎麽補償他。至少整個港口黑手黨受到羽久恩惠的人對坂口安吾都很客氣。如果自己消失的話,他們應該會照顧自己的朋友。這前提是,“森鷗外不主動說,夏目羽久是臥底”。

“羽久,你真的想繼續臥底下去嗎?現在剛好是脫離港口黑手黨的時機。”

種田山頭火不得不說,夏目羽久能力很強,但是他做了太多沒有必要的事情。他的任務只是協助坂口安吾,但是他一次次把坂口安吾置於危險之中。再來,羽久把他從警校的那一套帶到港口黑手黨,強烈的正義帶來的天真讓種田山頭火光是在旁邊看著也心焦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