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鬥笠男子(第2/3頁)

她似乎對於他過於信任了,第一次願意相信他能帶她出地牢,第二次又是將不願與人訴說的秘密告訴了他。

容吟半斂著眸子,問:“你不怕我欺騙你?背叛你?”

她懵了下,啊了一聲:“你會騙我嗎?”

容吟莫名想笑:“我想提醒你,不要隨便相信人。”

見她不過十六七的樣子,入世不深,怕是不懂世間險惡,他說:“如果我是壞人,將你的計劃告訴盲童……”

“可你不是啊。”重綿二次懵逼,打斷了他的話,“你救了這些百姓,救了我,如果你是壞人,世間還有好人嗎?”

聽到她萬般肯定的語氣,容吟啞然了片刻,旋即低低笑出聲,音調如古箏奏樂,清澈悅耳。

她奇怪地看著他,懷疑道:“你不會是不信任我,所以故意給自己扣個黑鍋,然後讓我懷疑,主動退出吧。”

她的腦子繞了一大圈,思路出奇。

容吟輕笑一聲:“不是。”多余的話便不說了。

重綿狐疑望去,白衣人眼神如玉般溫潤,撞上她視線時,唇角牽起了愉悅的弧度。

她有片刻失神,忙把頭低下。

重綿等今日盲童來送飯。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

消失匿跡的鬥笠男人一別多日,竟然突然現身。

一身破破爛爛的黑衣,幾滴未幹涸的血液順著他衣角滴落。

像是剛剛殺了人。

眾人驚呼聲起,臉色驟然青白交加,泛出恐懼之色,連連後退,迅速遠離前方的男人。

鬥笠男人一聲不發走進牢房,從中挑出一男一女。

男女目光無神,腳步滯澀,老老實實跟隨他。

其余人就這麽注視熟悉的鄰居或者家人,從一個狼窩,到了另一個狼窩。

不久之後,隔壁的牢房,響起了刺耳的尖叫聲。

聲音穿透薄薄的墻壁,像一把刺,紮進了所有人的心裏。

容吟的唇角抿成一條直線,面上微寒,重綿指了指藏在手心裏的手表,小聲說:“3點55分,盲童正在地牢內部。”

鬥笠和盲童都已身處地牢內部,彩蝶沒了被殺死的機會。

容吟頷首,指間彩蝶飛旋,不到一瞬隱匿於小窗外。

僅僅三秒的畫面,被離得最近的胡子男捕捉到,他疑神疑鬼,目光在容吟和重綿之間打轉,神色變幻不定。

鬥笠男人渾身是血,從隔壁牢房走出來,面容猶如惡鬼,滴血的食指指向人群,惡意滿滿。

“下一對,你們選誰?”

這回他惡毒地將死亡的選擇拋給了眾人,讓他們決定哪兩個人送到餓狼口中。

哭泣求饒聲叠起,人們嚎聲大哭,下跪磕頭,求饒一命。

哢噠——

鬥笠男人不為所動,石鎖開啟,沉重的鐵鏈與鐵欄發出摩擦的聲響。

眾人的耳膜受到刺激,有幾個嚇得當場昏倒。

剩余的人渾身戰栗,面面相覷,觸及對方的目光又倉皇低下頭去。

空氣裏充滿了緊張的意味。

胡子男像卑微的藤蔓匍匐著,往前爬了幾步,手指往重綿的位置一指。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她和那男子偷偷摸摸想逃跑,殺了他們!”

這話成為了一句開端。

眾人哭聲一頓,幾秒後,像是溺水的人找到了浮木,他們意氣激昂,不謀而同地喊:“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聲音越來越大,指向兩人的人也越來越多。

他們心底的某個想法出乎一致。

只要別選自己,隨便什麽人都行。

每一個人都想活下去,那就讓別人死吧。

重綿環顧一圈,迎著她目光的人躲躲閃閃,不肯直視。

這群人先前受了容吟救濟,不說報答也就罷了,轉眼背棄恩德,恩將仇報。

她氣得握緊了手。

容吟不語,仿佛被千夫所指的人不是他。

她側臉看他。

初冬的月光從天窗傾瀉下來,恰好照在他聖潔的白衣上,他從容不迫,周身氣質皎潔如月。

像是不可褻瀆的神靈,沾染不了半分塵世的汙穢。

重綿松開緊攥的手心,胸腔裏燃燒著的憤怒火焰,受到影響,也跟著漸漸平息。

鬥笠男人帶走了他們。

隔壁的牢房逼仄,中心容納一張石床,四面狹窄。

石床殘破,斑駁的血跡還未幹涸。

重綿走進去,第一次直面殺人現場,不敢多看。

地面肮臟,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蹲著將臉埋在膝間,後知後覺地感到緊張恐懼,像有一只手牢牢地攥住心臟,漸漸收緊。

許是驅寒丸的作用效果漸微,她抱住胳膊,身體微微顫抖。

容吟瞥見她發抖的身軀,將外袍脫下。

帶著體溫和藥香的衣服罩住她,重綿擡眼,他穿著單衣往後退了一步。

“驅寒丸用完了,姑娘不嫌棄的話,用我的外袍抵擋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