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余白是個怎樣的孩子?

作為父母,余三生和李幸可能會說,是個省心的孩子,從小懂事,不粘人,不會像別的孩子一樣吵著要玩具,要漂亮衣服鞋子,甚至在還小的時候,就會自己弄吃的,獨立生活,更不會像有些孩子吃個飯能全家一起上,追著喂,求著他吃。

因此,余三生和李幸被他砸了玻璃門這個舉動嚇了一大跳,互相拎著對方衣領的手不由都松開了。

兒子是真生氣了!

余三生倒沒有覺得自己當著孩子的面和老婆吵架是什麽大事,誰家夫妻能不吵架,這都是正常的,而且他和李幸也不是第一次吵,多少年都這麽過來了。

不過他耳朵聽到的“離婚”二字,他還是稍微驚訝了一下。

余三生想將地上的烤鴨撿起來,可惜被他們踩了好幾腳,包裝袋裏只剩下幾滴油星,烤鴨全在地板上。

“余白你去拿個掃帚掃幹凈了……離婚,離什麽婚,不嫌丟人。”

余白沒動,李幸喘著氣,瞪著余三生,一轉頭直接回了房間,砰地一聲把門用力甩上了。

余三生回頭看了一眼,表情不怎麽好看,但是轉頭看到兒子腳邊的玻璃碎片,又收了嘴。

算了,不吵了。

余白看著他爸,臉上的假笑漸漸也收了,面無表情。

他一輩子活到二十幾歲,最先學會的技能就是看父母的臉色,要說比別人懂得更深刻的道理,就是無奈和忍耐,他不是什麽聰明到天才的孩子,學習成績是不錯,但是生活從來不像課本上的內容,沒有人教過他什麽是正確答案,他的答案寫得一塌糊塗。

他不知道,有些事情,錯過了這輩子就算他再努力,也是彌補不回來的。

比如,上大學。

比如,他爸媽這場早該結束的婚姻。

這一刻,余白再一次經歷他的人生十九歲,他決定,他再也不忍了。

他生而為人,不是為了給父母還債。

他叫余白,他不只是余三生和李幸的兒子。

余白看他爸要往廚房裏走去,便開口說:“爸,我今天高考結束了。”

余三生愣了一下:“高考都已經結束了?哦,對,你今年是高三,是要高考了,你考得怎麽樣?”

余白:“別的同學都有父母接送,我考完了淋雨回來的。”

余三生又是愣了一下,這還是第一次聽兒子“抱怨”,不過他也沒當回事,說:“這麽大個人了,給你媽打個電話,讓她給你送過去。”

余白:“你不是沒上班嗎,為什麽你不來送?”

余三生覺得今天的兒子有哪裏不同,竟然會頂嘴,他沒覺得生氣,只是一下還有些新奇,“就這麽點雨怕什麽,天也不冷,跑回來換件衣服就行了,要送什麽傘?你知道我今天和人打牌手氣多好,要不是散場回來吃飯,可不止五百多塊。”

一說到打牌,余三生頓時來了勁,只覺得自己真是回來早了,不然他還能贏得更多。

余白早就看清了他爸這個人,此時已經提不精神來生氣,他說:“我高考成績應該還不錯,一本線沒問題,我準備進我們省最好的大學,到時候學費和生活費不少,你準備每天去打牌贏錢供我上大學嗎?你能保證你每天能贏錢回來嗎?”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誰打牌能穩定每天贏錢?

如果余三生能到那份上,直接去澳門當賭王去了,還會在這裏因為打牌的事情和老婆吵架?

余三生倒是知道兒子成績一向不錯,這也是他出去和牌友們吹噓的一大資本。

“老余你這人就是命好,兒子爭氣,會讀書,將來肯定能找個好工作,賺大錢,以後你就等著享福吧。”

這話他都不知道聽了多少遍了。

余三生對於兒子讀大學這事,倒是支持。

“學費大概要多少?”

余白直接報了個數:“一年七八千左右,加上每個月生活費兩千塊。”

他完全沒說自己可以去打工掙錢,他也沒說自己可以省吃儉用,不用像別的同學一樣過得舒舒服服,他只希望這筆和其他同學一樣的開銷,能激起他爸的一點責任感。

余三生一算這錢,頓時覺得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大學要上四年,這他知道,這開銷可不小。

真靠打牌把這學費賺出來,這會兒牌沒拿在手上,牌友們的吹捧也下了頭,他總算能夠清醒地認識到現實——

他沒那本事。

要說讓他找老婆李幸要錢,這個時候剛吵過架,他又有些說不出口。

看他面上猶豫,余白說:“家裏是不是沒錢,如果實在沒有的話,我大學不讀了,跟著你去工地做小工,現在高中畢業人家企業裏也不會要我去上班,做小工賣力氣人家不講究這個。”

余三生想也沒想,說:“那怎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