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高興)

沒等顧朝朝鬧明白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兩人就已經進了寢房。

才一夜沒來,屋裏的氣味似乎更難聞了,不僅有濃郁的草藥和老人味兒,還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酸臭,顧朝朝一進門就有些反胃,不由得皺緊了眉頭。

沈暮深掃了她一眼,吩咐正在灑掃的家仆:“將窗子打開。”

“這……侯爺還病著,不能吹風吧?”家仆猶豫。

沈暮深擡眸看向家仆,家仆一個激靈:“小、小的這就打開!”說著話,趕緊跑去把幾道窗子都打開了。

窗外空氣雖然沉悶,可到底比屋裏強多了,窗子打開之後,屋裏的味道頓時淡了許多,顧朝朝也小小地松了口氣。

開窗的動靜驚醒了睡著的永昌侯,裏間傳來一陣咳嗽。

顧朝朝刻意不看沈暮深,擡腳就往裏間去了。

她進門的時候,永昌侯已經被扶坐起來,只是身體太虛弱,連眼都沒辦法完全睜開。昏迷多日只用參湯吊命,他的身體已經幹癟,手指瘦得像幹柴一樣,整個人都透著垂垂老矣的氣息,雖然才五十多歲,但看起來比九十歲還蒼老。

顧朝朝一看到他,就知道他已經是強弩之末,即便醒來,估計也活不了幾日了。

床上,永昌侯費力地呼吸,喉嚨像老舊的風箱一般呼哧呼哧,從顧朝朝進門,就一直盯著她看,眼神叫人極不舒服。

顧朝朝垂著眼眸停下腳步,福了福身後恭敬道:“侯爺。”

“侯爺,這是夫人,您還認得嗎?”阿貴主動提醒。永昌侯這次醒來,腦子時而清醒時而糊塗,昨晚初見沈暮深時,就沒認出來,還是今早才想起有這麽個兒子。

永昌侯喉間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聲音,顧朝朝正要上前,突然一股臭味彌漫。

她愣了一下,還沒等明白是哪來的味道,一直沉默的沈暮深突然開口:“父親累了,我們先行告退。”

他話音剛落,顧朝朝也反應過來了,第一次沒有反駁沈暮深,低著頭轉身離開。

她跟在沈暮深身後,沉默地往前走,在快走到自己的小院時終於忍不住了,沖到路邊扶著墻吐了起來。

從昨日中午之後,她就沒有再吃東西了,這會兒吐了個昏天暗地,四肢都跟著發軟。

沈暮深平靜地守在她身側,等她吐完掏出一方帕子。

顧朝朝卻沒有接,自己從懷裏掏出手帕擦了擦嘴,等緩過勁後便要進院子。沈暮深看著手中被她無視的帕子,眼神漸漸暗了下來。

“今日看過他,還想做侯夫人嗎?”他突然開口。

顧朝朝嘴角抽了抽,無語地停下了腳步。

沈暮深走上前去,靜靜看著她清瘦的背影:“只要你願意,我幫你解除婚約。”

顧朝朝心頭一動,但一想他哪會說放手就放手,於是開口問:“然後呢?”

果然,沈暮深回答:“我娶你。”

顧朝朝撇了撇嘴,回頭看向他時眼神冷清:“跟老子解除婚約,轉頭嫁給兒子,你叫全天下的人如何看我?”

沈暮深眼神晦暗地看向她:“無人敢說你半句不是。”

“當著你的面不說,不代表背後不說,嘴上不說,不代表心裏不說,”顧朝朝一臉無奈,“更何況我與侯爺雖未拜堂,可全天下都知道我是他的人,解除了婚約,我還如何在京城立足。”

沈暮深認真看著她的眼睛:“不能在京城立足,我便帶你離開京城,天大地大,總有你我容身……”

“可是我不喜歡你!”眼看著他連事業線都不要了,顧朝朝嚇得趕緊打斷他。

沈暮深周身氣壓猛地一低,剩下的話再說不出口。

“……我不喜歡你,也不想同你成親,我只是拿你當朋友罷了,”顧朝朝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勸說,“你也別沖動,切不可為我放棄京中一切。”

開玩笑,他一旦放棄事業,任務就會失敗,那她就要進入新一輪的重啟。現在只是第二次刷新,劇情就已經像脫韁的野馬了,要是再來一次,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她絕不能讓任務失敗。

顧朝朝眼底閃過一絲堅定,再擡頭卻是一臉哀婉:“沈暮深,二少爺,你與我不同,有大好的前程、更廣的天地,何必要跟我糾纏呢?我就想安安分分地守著一畝三分地,過自己的小日子,求求你放過我吧。”

她聲音溫柔無奈,還透著一分可憐,說出的話卻如刀子一般,一刀一刀將沈暮深淩遲,直到他血肉模糊、傷可見骨,還意猶未盡地不肯停下。

沈暮深性子雖然淡漠,萬事都不放在心上,可自幼生在花街柳巷,成長過程中受盡欺辱,看過了各種人的臉色,自然也比一般人更通識人心。

所以他怎麽可能不知道,顧朝朝對他從未有過男女之情。只是這個事實從她口中說出,給出的殺傷力要強過事實本身百倍千倍,盡管經歷前後兩世,他自詡百毒不侵,可依然在此刻鮮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