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州侯有請(第2/3頁)

而箋貼的反面則畫了一副廣陵春遊圖,那張圖乃是數百年前的名畫,臨摹、刻印的版本天下到處都是。潘龍當初在北地,也見過臨摹的作品。

打開箋貼,其中用同樣四平八穩的字體,寫了揚州侯對潘龍的敬佩,並且邀請他有空見個面。

用詞溫和懇切,態度平和尊敬,若非落款處那枚閃爍著法術光芒的揚州侯私印,簡直看不出來是堂堂九州州侯寫給一個江湖武夫的請柬。

“這位揚州侯,倒是個極有涵養的人啊……”

潘龍忍不住嘀咕,心中有些感慨。

見微知著,揚州侯手下的使者也好,他的請柬也好,都顯得這麽溫文有禮。除非是這位侯爺喜歡玩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花樣,否則的話,至少他平時做事的風格,應該就是這種溫文有禮的樣子。

用一個不知道算是褒義還是貶義的說法,叫很有君子之風。

只是……君子之風這說法,在大夏可未必是什麽好話。因為“君子”這個詞,平時被人們用到的地方,最主要的就是“偽君子”。

大夏文風上承文超公文超,諷刺、批判、調侃都是很常見的手法。而且是影響最大的那一系。托這種文風的福,文人們但凡說起“君子”,十次裏面至少有六七次是懷著惡意的諷刺,剩下的三四次裏面,也未必都是善意。

君子之風,在大夏其實也並不是多麽受歡迎。

帝甲子趙勝當年就說過:多勇者近乎虐、多禮者近乎偽、多智者近乎狡、多仁者近乎怯、多義者近乎迂,皆非人之天真也。

由他而來,大夏皇朝的禮儀風氣整體傾向於弘揚“真性情”,也不是說要脫了衣服當街甩鳥,就是推崇喜怒哀樂都不掩飾,明明白白地表現出來。

但這位揚州侯,顯然並不贊成這種真性情。

潘龍微微皺眉,思考著其中的意味。

(莫非……揚州侯本人,對大夏朝廷就不是那麽忠心?)

(不可能!大夏天子又不是傻缺,怎麽可能派一個不夠忠心的人當九州州侯?這想法簡直就是侮辱大家的智商!)

(可若是他對大夏朝廷忠心耿耿,那為什麽要刻意表現出這種君子作風呢?這難道不會讓人產生懷疑嗎?)

潘龍的這個猜想合情合理,他覺得無論是誰,遇到自己這種情況,都會有這樣的猜想。

那麽,為什麽揚州侯要讓別人產生這樣的猜想呢?

這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考慮過“引蛇出洞”的可能,但隨即又將其否定——引蛇出洞這個做法,乍看起來似乎挺聰明的,其實很愚蠢。無論是否能夠引出要引誘的人,都不值得拿自己乃至朝廷的政治信用作為交換。

對於一個組織來說,政治信用是最重要的。所謂“人心散了,隊伍就不好帶了”,指的就是政治信用損失太多的情況。

所以,自古就有各種各樣取信於民,以樹立政治信用的手段,卻沒有哪個明智的領導者,會為了達成目標而損失政治信用。

揚州侯未必是個明智的領導者,但他肯定有足夠明智的幕僚。看他的作風,似乎也不像是個一意孤行,不理睬別人意見,只要求別人閉嘴的家夥,那他自然就不該犯這樣的錯誤。

可這麽一來,他的做法卻又沒辦法解釋了……

潘龍想了很久,始終想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最後只能搖搖頭,將這份請柬收起來,專心吃飯。

一頓飯沒多久就吃完了,然後他施施然走出飯店,也沒找地方投宿,就在至少二三十個各路探子的追蹤下,再次憑空失去了蹤跡。

當看到他走過一個拐角,就突然消失不見,不止一個探子忍不住走到這個拐角處,到處搜尋。

他們當然什麽也找不到,因為潘龍施展了無蹤步,根本不會留下蹤跡。

“真是怪了,這位潘大俠為什麽總喜歡玩神出鬼沒那一套?”過了許久,一個探子忍不住感嘆,“拿我們這些跑腿的耍著玩嗎?那有什麽意思?”

“天曉得,或許只是人家的習慣。”另一個探子說,“但這位潘大俠的隱匿之術,當真是神鬼莫測!我要是有這樣的本事,廣陵城頭號情報販子,非我莫屬!”

“你要有這本事,揚州第一探子都做得。”

“是啊,真羨慕啊!”

“別羨慕了,人家是什麽人物,跟咱們能比嗎?”

一群各路探子們閑談了幾句,各自離去,向上級匯報。

而潘龍卻已經離開了廣陵城,來到了郊外。

他原本是打算住在廣陵城裏的,比方說著名的胭脂河,他就很好奇,想要去逛一逛,乃至於找個畫舫住一晚上。

倒不是對那些朝秦暮楚的名妓們感興趣,他就是想要知道,在流著胭脂味道的河流之中睡覺,是個什麽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