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我曾經只想做個好人(第2/3頁)

只用了小半個時辰,他們就把年輕人身邊那一片石頭都給搬開,露出了另外一個年輕人的屍體。

那個年輕人看起來比這個還小一些,臉上的稚氣很明顯。他顯然是被武林高手所殺,胸腹之間全都碎成了一攤血肉模糊的爛泥,只有胸口以上和腰間以下的部分,還相對完整一些。

“運氣不錯,至少腦袋沒被石頭砸碎。”之前問話的那個士兵嘀咕。

他隨即就挨了不知道從哪個同僚那邊打過來的背後一拳,醒悟自己這話說得很不恰當,立刻閉上了嘴巴。

但那個搬石頭的年輕人完全沒有在意他的話,只是默默看著朋友的屍體。

片刻之後,他解下背後的鬥篷,卻發現自己的鬥篷已經破破爛爛,根本沒辦法當裹屍布用。

他越發沉默,過了好一會兒,才向士兵們問:“誰能給我一塊布?”

軍官嘆了口氣,解下了自己的披風遞給他。

“多謝。”

年輕人將披風鋪在地上,用滿是傷口的雙手將朋友的屍骸盡可能多地搬進去,然後包紮起來,抱在懷裏。

整個過程中,他始終默默無語,就像是變成了啞巴一樣。

他的臉上也沒有表情,只是像開始那樣陰沉沉的,就像是快要下雨時候的陰天,看不見半點陽光。只有動作又輕又慢,似乎是覺得朋友還有知覺,害怕把朋友給弄疼了似的。

看著他的模樣,士兵們都覺得心裏沉甸甸的。別說是那些還沒經過鮮血洗禮的新兵,就算是殺賊緝盜的時候見過血的老兵,也不由得為止黯然。

“難過的話就哭出來吧。”一個老兵看著不忍心,勸道,“哭一場就好了。”

年輕人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低下頭,用沙啞低沉的聲音回答:“我是北地人,北地的男人,只流血,不流淚。”

說著,他就抱著那個血淋淋的布包站了起來。

他正要轉身離開,突然想起了什麽,說:“這裏的石頭下面,還埋著一輛馬車。馬車裏面有四個女人的屍體……估計已經碎成一團,沒辦法再湊完整了吧。”

剛才送出披風的軍官點了點頭:“她們的身份,你知道嗎?”

“一對雙胞胎,姐姐叫陸荷香,妹妹叫陸蘭香。她們是被父母賣給青樓的,後來被贖了身……籍貫在哪裏,她們自己也不肯說。”

“一對主仆,主人叫孫蕓,是峻善鎮孫家商行的小姐;仆人叫小翠,姓什麽我也不知道,就當她也姓孫吧。”

“殺人的是誰?”軍官又問。

“峻善鎮天魁幫的幫主,何天魁。”

軍官點點頭,表示自己記下來了。然後問:“你現在有什麽打算?”

年輕人沒回答,抱著那個滴血的包裹,默默走進了夜色之中。

看著他走遠,軍官咂咂嘴,說:“我有個預感,峻善鎮要出大事了。”

“嗯。”那個老兵回答,“會死很多人。”

“他的眼神……何天魁,乃至於整個何家,或者說整個天魁幫……都要倒大黴!”另一個老兵說,“不知道他們能不能也有人給他們收屍。”

“難。”

下了如此結論之後,軍官轉過身,看著麾下士兵們。

“在得到峻善鎮那邊傳來的後續消息之前,剛才的事情,誰都別說出去。”他下了命令,“等一切都定下來了,我們得到了消息,再作打算。”

“那……我們還要清理石頭嗎?”最早開口詢問的那個士兵問。

軍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就你廢話多!還用問嗎!”

士兵們唉聲嘆氣,繼續忙碌起來。

潘龍抱著血包裹在黑夜裏孑然獨行,有豺狼聞到血腥味靠近,但只是被他的眼睛看了一下,就發出恐懼的嗚咽,夾著尾巴逃走了。

他走了很遠,直到確定已經沒有人能看得到自己,才停了下來。

拿出次元袋,將血包裹放進去,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僅僅過了一瞬間,他又出現在了原地,只是眼神更加陰沉,全身是鮮血淋漓,猩紅的液體從他的頭發、衣服、手腳……不停地滴落下來,轉眼就在周圍積了一片,簡直就像是在血池地獄裏面洗澡回來似的。

幾十個瓷瓶出現在他的周圍,大多數都貼著白色的紙條,只有兩三個貼著黑色的紙條。

他將這些瓷瓶一個個拿起來,檢查一番,收進次元袋。然後展開輕功,全力向著南邊狂奔而去。

夜色之中,回蕩著他的喃喃自語。

“我們曾經只想要做個好人。”

“我們曾以為,只要有良心,就能做個好人。”

“阿風,我們錯了。在這世道上,要做好人,只有良心是不夠的!”

“我們要比壞人更加兇惡,更加狠毒,更加陰險和卑鄙,才能做得了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