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他是奇跡你是

因著“十日後給個交代”的承諾,蘇晏耳邊可算是清凈不少,為陪伴沈柒熬過藥癮發作期,他還向朝廷申請十日休沐,幾乎是片刻不離地守在沈柒身邊。

朱賀霖暫時沒顧得上吃醋,因為沈柒提交的那箱證物需要仔細審閱,寧王化身弈者多年,根基頗深,在京城與各州府都有不少勢力與產業,也需要一一鏟除與查抄。

寧王謀逆之舉的徹底曝光,驚得滿朝文武不知該說什麽好,尤其是內閣與六部主官,當初他們以為皇帝罹難,不得已想推寧王做代儲君,如今峰回路轉,不少官員心虛加愧疚,生怕皇帝要以“貳臣”名義來清算他們。

大家一合計,覺得當初是蘇閣老帶來聖駕失蹤的噩耗,又堅持要召回豫王,此舉何止是明智,根本就是事先與皇帝謀劃好,下鉤來釣魚的。如今寧王這條大魚被釣了上來,可憐他們這些不知情的人都做了陪襯與笑話。

又惱又忌憚又無奈之余,還是得找蘇閣老探聽探聽聖意。而那些與他交惡的如謝、江二人,如今亦知姓蘇的一家獨大之勢是鐵板釘釘了,為了宦途也得努力修復與他的關系。

誰知蘇閣老竟然請了假,閉門謝客。官員們一合計,轉道同去拜訪首輔楊亭,誰知也沒見著人。

楊首輔不知是被自詡權臣的蘇閣老氣的,還是卸下心頭重擔後一下子撐不住,病來如山倒,誰的面都不見。據小道消息說,皇帝微服去他府上探望,也被他以“恐病氣沾染聖體”為由婉拒了。

無從了解內情,官員們難免有些忐忑。又不知是誰放出的風聲,說沈柒當年不是真叛逃,而是奉今上的密旨去做了間者,如今他功成身退,不回朝廷也不在京城露面,是要伺機報復當初那些打著“緝捕”的旗號,公報私仇地抄滅沈府、吞並他的家財與產業、整治他心腹手下的政敵。這下不少人更是惶惶不可終日,只想把吞進去的東西吐出來保命,又擔心“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行為暴露了自己。

終於在兩日後,傳來一個令人振奮的好消息——豫王的靖北軍大敗寧王叛軍,生擒寧王押送入京。有了罪魁禍首,官員們紛紛松口氣,各自去準備炮制口誅筆伐的奏章,以顯示自己堅決擁護正朔皇權的鮮明立場。

皇帝朱賀霖在城門口迎接凱旋的豫王,卻要求七萬靖北軍紮營在京郊五裏驛附近,只允許豫王帶著數百親衛進城。

豫王倒也大度,知道自己手握兵權始終是朝廷的隱形威脅,於是沒有強求大軍進城。同時他也意識到,北漠邊塵將息,若想要繼續保留靖北軍編制,就得讓那位逐漸不再是生瓜蛋子的皇帝侄兒放下對他的戒心。

那夜月光下,寧王朱檀絡戰敗,要求豫王就地斬殺他,讓兵刃染上同胞之血。豫王最終卻放下了長槊,說道:“你犯的是國法,當以法論罪,而非死於私刑。再說,你逼我親手殺你,難道不是暗藏心機嗎?我朱槿城的槊,只在陣仗中飲敵血,不在傾軋中染業障。”

寧王呵呵一笑:“最是無情帝王家,你對同胞心慈手軟,總有一日亡在同胞手上。”

“你對同胞倒是心狠手辣,不照樣要亡?”豫王反唇相譏,“想汙染我的槊,你還不夠格。”

他用槊杆打暈了寧王,毫不客氣地將之五花大綁後堵了嘴,命整軍急行回京,好把這個煩人的兄弟甩給好侄兒朱賀霖處置。

朱賀霖接受了這份帶有效忠意味的戰利品。但他心裏清楚,靖北將軍的效忠對象並不是自己這個新皇帝,也未必是他的父皇,而是大銘江山社稷。只要江山猶在,豫王的忠誠就有所憑,有所付。這並非他最滿意的結果,卻是目前雙方各退一步後,能相安於朝堂的底線。

待到將來哪一日,豫王若想為子嗣謀未來,或出於其他種種原因,這股忠誠變了味,也許就是他們叔侄刀兵相見的時候。但眼下,還不至於,不至於。朱賀霖這麽想著,定下了三日後朝會下詔表彰豫王、犒賞靖北軍全軍的決意。

在審訊定罪伏法之前,寧王被押入詔獄嚴加看管。

而在這夜,沈柒的藥癮第二次發作,強度更甚第一次。盡管心知戒斷必須經歷這個反應漸強之後再漸弱的過程,蘇晏依然提心吊膽,生怕沈柒熬不住——就算他心志極頑強,身體也未必如鐵打,背上還有陳年的刑傷呢!

荊紅追則擔心蘇大人又把自己拿去做了飼鷹的肉,堅持要留下在現場幫忙。

阿勒坦的草藥是制好了,但他說從未試驗過,不能確保療效,反正至少不會把痛苦變得更嚴重便是了,用不用看沈柒自己的意思。

沈柒盯著那碗烏糟糟、臭烘烘的膏體看了許久,面無表情道:“有毒,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