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沈柒是個叛徒

鎮撫使一臉苦哈哈地站在牢房門外,為難地道:“蘇閣老,您看這——”

“我看這間就挺好,四壁都是石墻安全得很,上頭還有天窗能透風,不必換了。”

“不不,下官是說朝廷又沒有下詔問罪,您這是何苦——”

“何苦放著奏本堆積如山的文淵閣不去,來你們這詔獄悠閑下棋?呵,我跟你說,我還就翹班了,怎麽著吧。”

鎮撫使一時無語凝噎,最後認命道:“行,大人想在這兒躲著就躲著吧,只是牢房濕冷,用具又簡陋,不能委屈了大人。您看看需要什麽,盡管吩咐下官去置辦。”

蘇晏環顧牢房,見長短腳的四方矮桌一張,有裂紋的杌凳一個,煙比亮光大的舊油燈一盞,除此之外便只剩一張鋪著受潮被褥,看著還不算太臟的硬木床榻了。

他把油燈挪到床沿,脫下身上的鬥篷鋪在床榻,盤腿坐上去,將棋盤與兩個棋奩擺好。

不知哪兒吹來一陣陰風,把油燈徹底吹滅了,蘇晏嘆口氣,轉頭對鎮撫使道:“我需要一盞新油燈……不,兩盞。”

京城的城門外,寧王已經從猝不及防的狀態中恢復過來,知道自己率領的府兵與傭兵並非阿勒坦大軍的對手,更何況還被堵在城下,沒有施展戰術的余地,可以說天時地利全不占,唯獨只能指望人和了。

府兵死士們擋在前方,寧王派人退到後方去叫開城門,說要據城而戰,得先讓援兵出來掩護他進城。

城門樓上,重臣們對要不要讓寧王回城起了爭議。首輔楊亭與兵部尚書封思仲傾向相信寧王,畢竟他本來就是代儲君的最佳人選,萬一寧王無辜,等於把國本折進戰場去。而這場戰役的總指揮於徹之則認為蘇晏的所作所為未必是無的放矢,萬一寧王真是弈者,放他進城與引狼入室無異,為慎重起見,還是先派京軍出去援護,這樣也算盡力保全了宗室。

雙方正在激烈爭論間,高朔已經帶著一隊錦衣衛,以傳令的名義從城東出去,朝著梧桐水榭所在山嶺狂飆飛馳。

自從蘇晏決意單獨行事,朱賀霖等得坐立難安,又聽斥候稟報京城外的戰況激烈,他正打算想個法子暗中進城,剛出了水榭棧道,就遇上前來報信的高朔一行人。

高朔氣喘籲籲道:“皇上,蘇大人入獄了!”

“什麽?”朱賀霖驚問,“哪個這麽大膽,沒有聖旨,竟連內閣次輔也敢捉拿!”

“蘇大人是自請入獄的。他在兩軍陣前做了件聳人聽聞之事……”把城門掛書之事簡單描述一通後,高朔又道,“就是這個語氣態度,把楊首輔氣得不輕,要蘇大人拿出寧王是逆賊的證據,不然就要治他陷害親王、專權誤國之罪。大人說他拿不出,於是就自己領罪跑去詔獄裏蹲著,還讓微臣拿了副圍棋給他。”

朱賀霖聽著頗有些啼笑皆非:“照清河這麽說,寧王就是弈者無疑。楊亭這是臨危生亂啊,清河這麽明顯的反常,他都沒想過其中也許另有內情?”

高朔想起楊亭的模樣,不禁感慨:“楊首輔不容易啊,就這兩個月時間,雙鬢斑白了大半,一下子老了十歲似的。沒了皇上這主心骨,微臣看他每日都在苦熬。”

說得朱賀霖也有點憐憫他了:“楊亭是外方內柔,能治一署,未必能治一國。”

“走吧,該輪到朕上場了。”朱賀霖使勁抻了抻臂膀,骨節發出迫不及待的哢哢聲,“後面的事就交給朕,也讓清河歇口氣。”

高朔見他對蘇晏入獄之事似乎並不著急,忍不住問:“蘇大人怎麽辦,由著他一直待在詔獄不好罷?”

朱賀霖已經走出兩步,聞言扭頭看他:“他不是說了,要躲起來讓人去找?”

“是啊。但微臣愚鈍,不知蘇大人指的是誰。”

“天知地知,他知……我知。”朱賀霖眼底閃過一抹了然之色,“你也別跟著朕了,回城去散布流言,就說蘇晏無憑無據竟誣陷寧王為逆賊,氣焰十分囂張,被首輔楊亭奉‘居守敕’拿下,下獄待審。然後你就守著北鎮撫司,等朕的下一步指示。”

高朔雖然不明內情,但隱隱感覺到,皇上也在期待著蘇大人等待的那個人。他接了旨,又率隊風馳電掣地趕回城裏去。

外城右安門的城樓上,幾名重臣的爭論有了眉目——以耿烈著稱,敢當面駁回先帝旨意的於徹之率先退了一步,同意派兵援救寧王回城。原因無他,是首輔楊亭的一句話一錘定音:“寧王有罪無罪,他蘇晏一人說了不算,我楊亭一人說了也不算,待到公堂上再來論斷!”

既然要公堂論斷,至少得把人安全救回城。於徹之無話可說,下令從本就失之薄弱的守城兵力中調出一部分,出城接應寧王余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