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朕的第一場仗

豫王最後還是沒把阿騖帶回王府。一來是為掩人耳目,繼續麻痹鶴先生與弈者;二來……他暗中去見被“綁架”的兒子,赫然發現自己半年多沒回王府,阿騖竟從下人口中稱贊的“福相十足的年畫娃娃”,變成個結結實實的小胖球了。

虎父無犬子,他靖北將軍的兒子,怎麽能胖成個肉球?豫王很是受了些打擊,決意趁此機會,要好好歷練兒子一番。

於是,他挑了兩名軍中親衛,事先一一交代清楚,然後派去當了綁匪乙和綁匪丙,與被策反的綁匪甲韋香主一起,給六歲的阿騖制定了一系列“不做完就不給肉吃”的鍛煉計劃。

當阿騖皺著包子臉,一邊在院子裏被迫跑圈、紮馬步、踩梅花樁、揮舞小木劍和小木棍,一邊哭唧唧地罵“我娘會用天雷劈死你們”“我爹會帶大軍把你們都踩死”時,萬萬不會想到,背後害他吃盡苦頭的罪魁禍首,其實就是他親爹。

且不說荊紅追如何潛入北漠軍中去會阿勒坦,但說大銘皇帝朱賀霖給自己搗鼓了個“沐勛”的化名,便真的準備披掛上陣,率領從宣府與遼東調來的一支邊軍鐵騎,帶著他鐘愛的臣子開拔去霸州剿匪。

負責傳旨的富寶公公對朝臣們只說聖躬微恙、暫停朝會,政事先由內閣代為主理。而內閣中唯有首輔楊亭一人知道內情,當下簡直五雷轟頂!但皇帝給他下了死命令,在隊伍離京之前不許吭聲,還把“居守敕”頒發給他。

按朝廷規矩,皇帝出巡,內閣首輔留守處理政務,必須得到禦賜的“居守敕”方為名正言順,待禦駕返京再行交還。楊亭捧著這燙手山芋一樣的監國證明,坐立難安,想想自己要為這麽龐大的國家負責,簽署的每條政令的背後將關乎多少黎民生計,頓時壓力大到徹夜失眠。

“沐勛”提督率軍出征,前腳剛走,後腳楊亭就以內閣名義要求兵部下令,把京城九門給關閉了。京城進入了戰時戒嚴狀態。

朱賀霖聽完錦衣衛的飛馬來報,笑道:“楊首輔還是有些膽小了。”

蘇晏當然要為師叔正名:“常規操作,沒毛病。要不是禦駕離京,內閣想必還要號召近京地區的各州府來勤王呢!”

“真當朕自己打不了仗,要他們來勤?”朱賀霖在馬背上活動著肩頭關節。慣穿的朱紅色曳撒外罩了件齊腰黑漆方葉甲,肩系披風,頭戴六瓣金邊銘鐵盔,帽纓亦是朱紅色,襯得年輕的天子英姿勃勃,他朝蘇晏揚眉,眉宇間的銳氣奪人眼目,“好好瞧著小爺是怎麽殺賊平亂的,還能把大姨姐平安救出來!”

朱賀霖已經有陣子沒有自稱“小爺”了,蘇晏一時恍惚,仿佛回到兩人相依為命的南京,對方也是這般打扮,與他一同踏上了千裏回京之路。片刻後他才反應過來,啐道:“什麽大姨姐,亂攀親戚!”

朱賀霖大笑:“阮紅蕉比你還大兩歲,難道要我叫她小姨子不成?”

蘇晏不想搭理他的故意調侃,徑自快馬加鞭沖到隊伍前方去。朱賀霖使了個眼色,高朔連忙率了一隊錦衣衛趕上前,把蘇晏的坐騎護在中間。

這批邊軍精騎擅於弓馬,一晝夜能馳數百裏。急行到離霸州不遠的永清附近,朱賀霖命大軍停下紮營,吃喝休息,自己則取出一張北直隸的輿圖,鋪展在桌面上仔細研究。

“大清河……”他喃喃道。

“還好啦,也就大你三歲。”蘇晏不太好意思地接茬。

朱賀霖擡頭,瞟了他一眼:“說霸州南邊的這條大河。你以為喊你呢?”

故意戲弄我呢!蘇晏哼了聲,把頭湊過去看地圖,果然見一條寬闊大河橫貫東西,從保定府穿過霸州南面,最後流經天津入海。圖上注名為“大清河”。

“此河屬黃河水系,常年變道不定,去年八月因為汛期暴雨還發過大水,險些把西邊的雄縣給淹了,後來開堤引流至雄縣與霸州之間,形成了個狹長彎曲的大澤叫‘貓兒灣’,至今仍連著大清河。”隨軍參贊中,有一名籍貫保定府的,對附近地形頗為熟悉。

朱賀霖腦中靈光一閃,撫掌道:“大清河、貓兒灣,好兆頭啊!看來朕人生的第一場大捷冥冥中就應在此處了。”

蘇晏聽他說得玄乎,邊琢磨,邊拿手指劃拉地圖,很快就悟出了他言中之意:“皇上想用水攻?可眼下是春季,河道水量並不豐沛。”

朱賀霖道:“不,朕倒不是想引水淹城,而是……”

他把自己構思的作戰計劃層層道來,蘇晏聽了覺得可行,隨軍參贊們也頻頻點頭,其中一人疑惑地道:“鬥膽問皇上一句,哪來這許多船只?”

朱賀霖對各地軍務頗為熟悉,看奏本也是挑軍務的先看,聞言答道:“大清河下遊靠近天津衛的三角澱是造船廠所在,有水師訓練營,自然也有舟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