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聖汗大婚在即

北漠腹地的大瀚海並非一馬平川,遍布著高低起伏的沙丘與矮小貧瘠的土石山,放眼望去茫茫無際,一直延伸向遙遠地平線上的群山。而那些群山仿佛永遠都在天際,走得再久也難以靠近。

寒冬季節,沙地上點綴著一團團植被,走近後才看清都是枯槁的棘草,別說戰馬,連駱駝都啃不動這些萎縮的草根。除此之外便是死去多時的枯樹,灰黑色枝幹兀立在沙土上,除了支起一層氈毯,臨時充當一下帳篷之外毫無用處。

這片高原荒漠比荊紅追想象的還要大,雖然肯定不會真的大到無邊,但不熟悉地形的人若沒有本地向導很容易迷失方向。且無疑是片饑寒交迫的地獄,除了凍結在巖縫裏的冰棱,再無一物可果腹。

七日不食對他而言並非饑餓的極限,只是身下這匹從戰場上撿來的老馬快要撐不住了。不過,他仍堅持驅使著它向北前行,因為這不止是坐騎,也是僅有的儲備糧。

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殺這匹馬。

到了第八日黃昏,他終於走出大瀚海。老馬已經跪地不起,荊紅追面色沉凝地拔出長劍時,忽然在兩個沙丘之外的小山頭上看見了一匹孤狼。

有狼,就意味著羊群離此不遠了。

荊紅追殺了那匹狼,生飲狼血後,讓馬也舔舐了些帶鹽分的血液,然後在離此不遠的一處長滿高草的避風山谷,終於找到地圖上標注的“威虜鎮”——原來不是他走錯方向,而是這個部落在冬季進行遷徙,連同成片穹帳一起搬去了較為溫暖的山谷內。

他用剝下來的完整狼皮與狼頭,連比帶劃地與一個牧羊小孩交換了消息:前幾日,有騎兵大軍從此經過,收走一些牧草後,往北去王都了。

王都……果然是去殺胡城。荊紅追並不能完全肯定,蘇大人就是被這支騎兵軍隊擄走的,但這是他與靖北軍的兩名斥候分道揚鑣之後,所獲得的最清晰的線索。

喂飽馬匹,他決定日夜兼程,直奔數百裏外的旗樂和林,繼續打探蘇大人的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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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彥是在宮宴後的第二天發現異樣的——王宮內無論侍女還是守衛,對他的恭敬程度都遠勝之前。幾乎每走一小段路,都有宮人向他欠身行禮,口稱:“可敦萬安。”

這個什麽“可敦”有點耳熟,似乎昨夜在宮宴上,阿勒坦的發言與眾首領舉杯高呼中也都提到過……蘇彥正努力回憶著,一句許諾陡然躍出腦海:

我會向整個北漠宣告你是阿勒坦汗唯一的可敦,我會給你一個草原上最隆重的婚禮。

可敦……是對可汗正妻的敬稱,類似於王後與皇後!蘇彥終於意識到阿勒坦昨夜牽著他的手,對諸部首領都宣布了什麽,頓時五雷轟頂。

這個阿勒坦先是以解毒為借口騙婚,繼而用輿論倒迫的方式逼婚,每次都把他蒙在鼓裏,還有沒有天理了!合著就逮住他語言不通的這個痛腳拼命薅羊毛?蘇彥氣得直咬牙。

雖說與霍惇談及接來下的計劃時,他鬼使神差地自問了一句要不要答應阿勒坦的求婚。但籌謀歸籌謀,還沒想清楚怎麽使兩國休戰,就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的感覺實在令人很不爽好嗎?

反正婚是不可能真結的,可也不能坐視阿勒坦被老夜與老霍的詐降計弄死,或是過幾年被什麽不詳原因弄死。

蘇彥認定,這位聖汗是有銘一朝的北漠諸多首領中,最為開化、最具前瞻性的一個。據後世研究,稱其對中原文化頗為向往,還留下不少仿作漢文的歌詞,照理說與他和平談判的成功概率應該是最高的。

如果阿勒坦長命百歲,又野心勃勃想要入主中原,大銘必然平添一個毗鄰勁敵,恐國祚不穩。

可如果阿勒坦像歷史上一樣英年早逝,北漠諸部再次陷入混亂與貧敝,為求活路將會更加頻繁地騷擾大銘。此後百余年,大銘都要把大量軍力、財力耗費在長城邊防與自然災害上,對遼東女直一部的掌控逐漸變得力不從心,以至於最後被馴不熟的野豬反咬了喉嚨。

既要讓阿勒坦好好活著,又要避免他侵略大銘……這個挑戰有點艱巨啊,蘇彥無聲地嘆口氣。

他一時有些無從下手,想來想去,決定先去找阿勒坦聊聊,找個合適契機,把自己初步規劃的北漠未來發展路線呈獻給對方,看看能否得到采納,後續再一起商議與完善具體實施策略。

誰知阿勒坦不在王宮,也不在城內。

只事先安排了一位曾在韃靼王室的文書房任職的漢人官員,來當他的先生,教習北漠語與文字書寫。

他從這位文書官口中了解到,聖汗昨夜下了調兵遣將的敕令,今晨與一眾將領各率一支人馬出發,前去迎擊近日頻繁襲燒各大草場的靖北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