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我們再試一次

山寺破敗,雨夜幽冷,篝火映照下的書生卻仿佛汲取了世間所有情絲欲孽,綻放出一種驚人的艷色。

他衣衫不整,低蹙淺吟,指尖微觸,腰身輕顫。他是江湖大俠的妖女、得道高僧的心魔,是纏障一切光亮向深淵中墜落的、世俗難以抵擋的誘惑。

——卻唯獨在堅硬而膽烈的武士身上碰了壁。

艷鬼不甘心。他在這個仇人身上堆積了太多的恨,又消耗了太多的欲,更是不能就此抽身而退。因為無論恨、欲,都是他支付出去的心力,必須收到回報才不至於折本。

微涼的肚皮貼著對方火熱的腹肌,他不安分的手指從自己身後探向下方,試圖驚醒與激怒蟄伏的巨龍。

武士扼住了他的手腕,斥責道:“受涼腹痛也便罷了,難道手也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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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不會確認?五姑娘做什麽用的?”蘇晏詰問。

朱賀霖:“我……手痛。午後訓練角抵時不慎扭到手腕,現在還有些使不上勁。你看,腫還沒消盡。”

瞧著是有點腫,但也就一點。

【略】

蘇晏不願與朱賀霖此刻的目光對視,側臉低頭,將臉頰抵在對方的一側肩頭。

他望著床圍掛帳上的玉鉤,想起自己曾經教過小太子蹴鞠、寫窗課、下西洋棋、繪制地圖……那時的自己從未想到,有一天會身先垂範地教長大的太子打飛機。

從某種意義上說,朱賀霖是這個時代中獲得了他最多理念灌輸與思想傳承的人,實打實可算是他的弟子。

在對方成長的這些年,他支付了太多的感情,無論是出於理想、責任還是喜愛,投入就是投入,到最後哪裏還分得清於公、於私?

他並非一個只求付出、不求回報的人,雖然對方給他的回報,與他想要的回報有些偏差。

這份偏差過於熱烈與堅執,不懈地叩擊他的心,在一次又一次地被撼動後,終於使他生出了迷惑:他對朱賀霖究竟是情義,還是情意?或者兼而有之?

“為什麽只能在君臣、朋友、家人、情侶等等關系之間獨選其一?為什麽不能既是君臣,又是情人;既是情人,又是兄弟?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本來就復雜多樣,厘得太清,就像把情分掰開來一條條解析,反倒索然無味了。”自己曾經說過的話在腦海中響起。

是啊,區分情義還是情意,有那麽重要嗎?他願意為之付出、為之犧牲、不能失去的人,朱賀霖是不是其中之一?

“清河,清河……”朱賀霖在他靈活的手指中顫抖,緊扣著他的後背,低頭胡亂親吻他的臉頰與脖頸。

蘇晏沒有回應對方的吻,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略】

朱賀霖忽然一把握住他的手,阻止了他的動作。

他聽見新君附耳過來,啞聲問:“……你是不是在想我父皇?”

蘇晏肩膀微微一震,睜眼擡起臉看朱賀霖。

“所以你把我對你提的這些要求,當做是來自晚輩的任性需索,但因看在父皇面子上不得不幫我?”

蘇晏聽得大為皺眉:“我願意幫你,並非因為皇爺——”

朱賀霖臉上情欲混著焦躁,嘶聲道:“那你為何到了這種時候還在想他!”他用力揉搓著蘇晏的手指,“方才你閉著眼看他,透過我摸他,是不是?”

蘇晏搖頭:“不是。”

朱賀霖聲調放軟:“那你看著我,回應我……你叫我一聲賀霖……”

蘇晏心亂如麻。

【略】

朱賀霖屢屢受挫,委屈得不行,紅著眼圈含淚道:“你不肯教我,我又怕傷著你,怎麽辦,難道要把我那.話兒削細一圈?”

他起身去抽屜裏拿裁紙的小刀,一臉的決絕。蘇晏嚇壞了,連忙攔住,恨罵:“這他媽的是什麽冤孽!我上輩子幹了什麽缺德事,才遇上你這種油鹽不進的寶貨!”

朱賀霖一聽有懈可擊,男人的尊嚴與皇帝的臉面統統不要了,像幼年時對付父皇一樣,摟著他的腰身撒嬌:“蘇侍郎,蘇相,老師,你教教我,教教我。”

蘇老師被好死賴活的學生逼上了梁山,長嘆一聲:“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就教你。”

朱賀霖大喜,滿口答應:“莫說一件,一百件一千件都依得。”

蘇晏直視他的臉,正色道:“今夜,在這殿中無論發生了什麽,就當是我欠你的三年情債。等天亮後,出了這殿門,所有的債就還清了,你不準再糾纏我。此後我們是君臣也好,朋友也好,絕不能再發生越界之事。”

朱賀霖喜悅之色凝固在臉上,難以接受地搖頭。“你以為我這麽纏著你是什麽意思,只求一夕之歡?”他心中傷痛又憤怒,“蘇清河,有你這麽羞辱人的?你當我是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