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父子你站哪邊

南京皇宮東側的春和宮,是為太子居所。

太子給了蘇晏一枚牙牌,除了晚上宮禁時間之外,皆可以自由進出。

蘇晏此刻就坐在春和宮的大殿內,看著手中的一份名單。

湯山溫泉之旅延期了。因為神宮監的姚太監提供過來的失蹤者名單,很快就送到了蘇晏手上。

一共六名內侍,都是祭陵當天給太子當向導,負責布置捕鹿陷阱的,爆炸過後不知所蹤。

名單裏有這六個人的姓名、年齡、籍貫、家庭情況等信息,看著都很正常,沒什麽特別之處,彼此之間也沒什麽特殊的聯系。

蘇晏沒看出端倪,便問太子身邊的內侍:“當日是哪位公公負責去神宮監借人?對接的是誰?”

成勝道:“是老奴。對接的是神宮監的少監,姓林。”

蘇晏問:“那位林公公是當場點了這六個人,還是入內寫了名單?”

成勝回憶了一下:“當場點的。就從他身邊的隊伍裏叫出來這六人。”

“看來神宮監——”

正在這時,太子帶著一隊侍衛穿過庭院,腳步匆匆地拾階而上,走進殿門。

“清河來啦!”朱賀霖喚道,“聊什麽呢你們,我好像聽見在說神宮監?”

“小爺回來了。”蘇晏起身,親手替他解了被細雨沾濕的鬥篷。兩人挨得近了,朱賀霖享受似的眯起眼,悄悄吸了一口他衣領處的肥皂香味。蘇晏沒留意,接著道,“的確在說這個,我覺得神宮監從上到下都透著可疑,但沒有證據。小爺呢,有什麽發現?”

朱賀霖把解下來的鬥篷往內侍身上一丟,揮手示意他們退出殿去,隨即拉著蘇晏往榻上坐。

“我又去了一趟鐘山,可惜半途下雨,沒能再進入爆炸現場。於是轉頭去山麓的靈谷寺,借口給雙親祈福要連做幾場法事,然後捐了一大筆香火錢。主持看我像頭鑲金的大肥羊,牙都要笑歪了。”

蘇晏笑著端起茶杯遞過去:“那麽小爺趁機打探到了什麽?”

朱賀霖連喝幾口,袖子一抹嘴:“那是座南朝古寺,倒不是新建的。可通往鐘山的采藥路卻是八年前所修,的確有人捐資,是南京城中的一個大富商。和尚們管他叫‘錢善人’。

“我問和尚,一年能采多少藥,他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我又試探道,想開個藥鋪,問能否與他們合作,結果有個執事警惕起來,把和尚們都叫去念經了。

“回城後,小爺順便讓侍衛們去打聽,有沒有姓錢的富商,做藥材生意的。結果查了所有的藥鋪,都沒有姓錢的掌櫃。”

蘇晏思索道:“也許這個錢善人,做的並非藥材生意。他捐資給靈谷寺修建山路,假稱采藥,為的是掩蓋另一項生意。”

“什麽生意?”朱賀霖想起侍衛在爆炸現場找到的幾塊微微閃光的石頭,心裏忽然敞亮,把打聽到的這些信息連了起來,“啊!莫非是采礦?”

大銘律法規定,金、銀、銅、鐵這四種金屬礦以及鹽礦,只能朝廷開采,嚴禁私人開采,凡盜礦偷采者,一經查處嚴懲不貸。

蘇晏也懷疑修建那些山路與滑索的用途,倘若能驗出他們撿到的石頭所含金屬成分,就基本能確定是不是盜礦了。

“那些石頭如何了,找礦工驗出來了麽?”他問。

“昨日小爺命幾名侍衛帶著石頭去找人驗看,但礦工村落距此較遠,尚未有回音。”

朱賀霖想來想去,越發惱火,拍案道:“就在南京城外,皇陵所在的山頭,可謂是眼皮子底下,竟還有人膽敢盜礦私采!南京城的這些大小官兒們,眼睛都瞎了麽?”

蘇晏嘆道:“盜礦之事倘若屬實,說南京官員人人都不知情,無人牽涉其中乃至包庇、勾結,我是萬萬不信的。”

朱賀霖與他看法一致,抓起那張向導名單:“小爺看神宮監就夠可疑的!他們就在鐘山孝陵內,十有八九監守自盜!”

“可是有兩個疑點:

“第一,神宮監再怎麽借職務之便,也不過是一群守陵的閹人,就算姚太監再有能耐,也難以合一監之力,完成捐資、修路、開采、運輸、冶煉等一系列的舉動。那麽他們是否有合作者,甚至是權勢更大的指使者?

“第二,既是違法盜礦,必要匿影藏形,為何反而設下白鹿陷阱,將小爺引至附近?難道僅僅是為了引發泥石流,謀害東宮嗎?萬一真的沖擊到了皇陵,神宮監上下難逃責罰,他們又為何要做這等損人不利己之事?”

蘇晏的這兩個疑惑,朱賀霖左思右想,也沒個定論。但他直覺,那個捐資修路的“錢善人”一定是其中的關鍵人物。只要把這個人挖出來,也許疑惑就能迎刃而解。

朱賀霖說了自己的看法,蘇晏表示認同,並且提醒:“這個‘錢善人’也可能是化名,甚至連大富商的身份都是假的。整個南京內外城,人口足有百萬,想要找出此人實屬不易,我覺得不適合用廣撒網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