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都帥可我嘴疼

七殺營主曾見過龍吸水。

天色驟變的午後,如墨濃雲沉沉地壓向江面,雲中似乎湧動著一條盤旋的飛龍,卷出接天垂地的巨大水柱,那種攪碎蒼穹、飲盡江河的氣勢,令觀者無不駭然變色。

如今,他仿佛再次感受到了這種氣勢——竟是從空中雲奔雷騰般襲來的一人一槊中。

人影與槊身都是漆黑,卻並未被黑夜吞沒。相反的,槊尖長刃挑出的寒光,是龍的怒睛與獠牙,帶著風激電駭的迅猛,乃至卷起漫天雨幕,隨之翻旋成氣浪,排蕩而來!

這般引動玄象的一招,避之則氣泄,只能擋。營主大喝一聲,雙鉤封門,將全身真氣灌注其間,迎擊而上!

以二人為中心,雨水向四面八方炸開,如萬珠齊射,氣浪將周圍眾人掀倒在地。

蘇晏這個抱著柱子的尾生,更是沒能逃脫真氣的沖擊,雙手一松就朝後方碎裂的門框飛去。

門框滿是尖銳的斷木,犬牙交錯。朱賀霖大驚之下,急捉蘇晏的袍袖,猛地往回拽。兩人撞在一起,抱成團從台階上滾了下去。

蘇晏摔了個七葷八素,還把嘴給磕了。他舔了一下破皮流血的嘴唇,嘶嘶地抽氣,痛苦地道:“你的門牙跟我有仇?怎麽每次都專往我嘴上磕……”

朱賀霖的牙也疼,但和給蘇晏墊背時撞在台階邊上的疼相比,還算是輕的了。想起蘇晏險些被戳在斷木上,更是後怕。

他攙扶著蘇晏起身,遷怒道:“都怪四王叔,打歸打,就不能留點神?”

剛才那一擊,雙方都不遺余力,高手對決勝負一瞬,哪裏還分心他顧。蘇晏雖不會武功,也知道這個道理,所以並沒有怨言,反而慶幸與感激豫王及時趕到,救了太子和他的性命。

豫王與營主的打鬥仍在繼續,場中風雷激蕩,無論刺客還是侍衛,境界壓制下都沒有了插手的余地。

面對強敵,營主自知短時分不出勝負,趁鉤身絞纏住槊尖時,從袖底甩出一支鐵哨子,遇風疾響,鳴聲尖銳刺耳。

血瞳刺客聽見這哨聲,仿佛接收到某個指令,齊齊轉頭望向朱賀霖與蘇晏,隨即狂暴地揮劍撲來。

幾名東宮侍衛從地上爬起,忙不叠地過來護住太子殿下。

朱賀霖把蘇晏往侍衛身上一推:“帶他走!誰不聽命,小爺砍了他的腦袋!”

蘇晏被侍衛們七手八腳抓住,忽然從雨中聽見了由遠而近的馬蹄聲。

馬蹄聲如江潮,向著他們所在院落湧來,儼然是支大軍。

隊伍的前鋒如箭矢撞進了義善局的大門,為首的男子身穿藏青色飛魚服,外覆硬革肩甲、臂甲,手中繡春刀映出一帶冰雪色,峻聲喝道:“錦衣衛聽令——左哨護送太子殿下回宮,右哨拿下所有血瞳刺客,如遇反抗就地格殺!”

緹騎們應聲如雷:“得令!”

是七郎,還帶了援軍!蘇晏驚喜不已,心中石頭落了地。

營主見勢已去,知道今夜無論如何是殺不了朱賀霖了,再不撤只怕被大軍圍困難以脫身,便將系在手腕的細鐵鏈一抖,那只鐵哨子隨之劇烈震顫,吹出了令人耳鼓刺痛的淒厲聲響。

眾人不堪忍受地伸手捂耳,唯獨血瞳刺客齊齊發出了嘯叫,與尖銳的哨聲相應和。

豫王也被這聲音刺得氣血翻湧,後退幾步,以槊拄地。他咽下一口逆氣,高聲示警:“這些刺客身上真氣混亂膨脹,當心他們自爆!”

馬上的沈柒面色作變,大喝道:“全都後退!快退!”

說著彎腰一把撈起蘇晏,帶到自己的馬背上。蘇晏還抓著朱賀霖的手腕,但因濕漉漉的滑不留手,一下子就滑脫了。好在另有錦衣衛緹騎沖上前,把太子提上馬背就往外撤。

此起彼伏的砰然聲響中,刺客們引爆了體內真氣,血霧彌漫。

那血離體時也不知在衣物中沾染了什麽,竟帶了毒,濺在來不及躲避的侍衛頭臉上,眨眼間就將皮肉腐蝕了一層,中招者慘叫連連。

“哪裏走!”豫王將長槊往地面用力一紮,整個人借勢彈起,追著疾掠而逃的營主去了。

等到血霧徹底散去,現場只留下百來具不成人形的屍體,與數十名不慎中招的侍衛。

“快去打些井水來給他們沖洗。”朱賀霖吩咐道,“沖洗完立刻送去就醫。”

把太子托付給錦衣衛後,魏統領奉命去料理傷者。

沈柒扶著蘇晏下了馬,關切地問:“有沒有事?”

蘇晏搖頭,望向營主與豫王消失的方向,皺眉道:“七殺營主武功高強,又兼狡詐狠毒,豫王他會不會……”

“放心。你當豫王是直肚腸?‘兵以詐立,以利動’,他可是深諳其中之道,吃不了虧。”沈柒酸溜溜地道,“倒是你相公,一接到高朔派人傳來的消息,就馬不停蹄地趕來了,唯恐你有個閃失,結果你第一句話就是問別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