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可惜他站錯隊

鹹安侯府。

鶴先生從回廊走來,見一名侯府婢女候在他房門外。

此外還有一位身穿白綾襖兒、藍緞裙的女子憑欄而立,似乎正欣賞著院中的那棵大櫻花樹。她烏雲般的發髻上珠翠堆盈、鳳釵半卸,光是婀娜的背影就足以令無數男子想入非非。

但鶴先生的目光只在她身上一掃而過,眼神淡然得就像掃過一塊石頭。

婢女福了福身,說道:“先生安好。這位是從永寧宮來的阮姑姑,奉娘娘懿旨,來與先生議事。”

鶴先生點頭,溫和地答:“我知道了,辛苦姑娘久候,你去吧。”

婢女臉頰微紅,福身告退。

“不知貴妃娘娘派阮姑姑來,要與我商議什麽?”鶴先生招呼背對著他的女子。

那女子款款轉身,含笑而視,端的是眉如柳葉唇如櫻,杏仁眼兒芙蓉面,雖不比衛貴妃的嬌艷無雙,卻又更添一股風情與意蘊。

“先生要與奴家在廊下談事麽?”女子說話時語調柔美,尾音微顫,像一道勾人的滑弦。

鶴先生垂目凝思了一瞬,打開房門,做了個請進的手勢:“姑姑請。”

阮紅蕉進了門,與他分賓主落座後,方才說起正題:“奴家奉娘娘之命來見先生,此為娘娘的鸞鳳瓔珞,請先生惠鑒。”

鶴先生接過來仔細翻看,的確是衛貴妃常懸於腰間宮絳上用以壓裙幅的瓔珞串,與他見面的那幾次,也都掛著。

他將瓔珞串還給阮紅蕉,阮紅蕉卻故意不接,接著道:“娘娘想問先生,可知昨日義善局井中出石柱之事?”

鶴先生將鸞鳳瓔珞放在茶幾上,點燃小爐裏的檀香,在氤氳升起的白煙中從容地答:“此事一夜之間傳遍京城,市井間不少流言稱其為天降異象,暗指二皇子乃是不祥之人,將來會給大銘帶來災禍。想必娘娘聽聞後,鳳體不安。”

“可不是麽,娘娘急得一宿沒睡好。”阮紅蕉說,“那石柱雖已在太後的授意下砸碎沉了河,但流言難斷,恐大為損害二皇子聲譽。二皇子還只是個稚童,何以要承擔如此惡名?娘娘想不通,讓奴家來找先生,詢問此事究竟是不是人為?有何解決之道?”

鶴先生親手為阮紅蕉沏了茶,待她端杯啜飲後露出滿意之色,方才說道:“娘娘信它是天意,那就是天意;當它是人為,那就是人為。”

阮紅蕉莞爾一笑:“奴家是俗人,先生與我打機鋒真個叫對牛彈琴。先生的話,奴家是否可以這樣理解——與其說是天借人手揚意,不如說是人借天意行事呢?”

“姑姑真是天生慧根。”

“娘娘說先生睿智,可知此事何人所為?”

鶴先生道:“我想娘娘心中已有懷疑對象,實不必再來問我。”

阮紅蕉輕嘆:“先生果然萬事在心。娘娘說,那石柱是從太子手上被發現的,毀了二皇子的名聲,也是太子得利最大。做局之人除了太子,她不做第二想。如今流言紛紛,敢問先生可有破局之策?”

香煙裊裊,鶴先生起身走到琴案旁,在蒲團上跏趺而坐,烏發瀑布般披散在素白的長衫上。他撥動琴弦,發出了一連串金石似的脆響:“倘若只是見招拆招,永遠落於被動。其實解決之道,我在早前就已經對侯爺、夫人與娘娘說過了,如今還是那四個字,見機諸般化用而已。”

“奴家愚鈍,也未曾聽娘娘提起,敢問先生是哪四個字?”

“‘釜底抽薪’。”鶴先生邊撫琴,邊淡然道,“與其苦思如何破局,不如把做局之人直接端了,不就是釜底抽薪麽?”

阮紅蕉眉頭微皺:“太子畢竟是太子,如何端得了?”

“先削其臂膀,使其劇痛且自顧不暇,再斷其根基,一勞永逸。”

“太子的臂膀……”

鶴先生只手按弦暫停琴音,注視著阮紅蕉,緩緩道:“大理寺少卿蘇晏,蘇清河。”

阮紅蕉心下一凜,險些露出驚撼之色。所幸她心思機巧,當即舉袖掩住半張臉,嬌笑道:“奴家聽過這名字,也在進士遊街時見過這位蘇大人,真是個好俊俏的少年郎。可惜了。”

“可惜什麽?”

“可惜他站錯了隊。既然不能為娘娘所用,那就如先生所言,削了罷。”

古琴聲又悠悠響起,鶴先生雙目微合,指尖在琴弦間撥動,似已物我兩忘。

阮紅蕉走近他,倚著琴案斜坐在蒲團上,藍色裙裾海浪般鋪了一地,傾身輕語:“具體如何操作,請先生賜教。”

鶴先生閉目不語,一曲《風入松》終了,方才轉頭,對阮紅蕉附耳道來。

阮紅蕉越聽越心驚,面上卻露出欽佩之色,最後頷首道:“奴家這便回宮,將先生之言轉告娘娘。還請先生等奴家的回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