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朕在天塌不了

“白紙坊爆炸案……聯合調查組……組長?這是個什麽官職,朕可前所未聞。”養心殿內,景隆帝從錦衣衛呈遞的密報上擡起眼,注視著進宮求官的某位臣子。

蘇晏解釋:“就是個臨時的職位。抽調精幹成立專案組,由臣負責牽頭與統理,刑部、大理寺、北鎮撫司的人手也由臣按需調用。專案組名義上調查的是白紙坊爆炸案,但實際上針對的是七殺營以及背後更深層的力量。

“等到將來案件水落石出,罪魁禍首伏法,這個聯合調查組就會解散,所有人員各自歸位,所以說是臨時的。

“另外,臣還需要朝廷下撥一筆專項資金,用於調查組的各項正當開支。”

景隆帝聽明白了,蘇晏想要一個沒有品階的實權。這實權雖僅限於對付“弈者”,但決定權與自由度卻極大。

事情不做則已,做就要當決策者,最不喜受人掣肘——的確是蘇晏的風格。

皇帝心裏贊賞,面上卻只淡淡:“不準。”

“——為何?”這個回應出乎蘇晏的意料。之前去陜西,皇帝放給他的權力比這要大多了。那時他連求都沒有求,皇帝就毫不眨眼地給了一紙“唯爾所統”的聖旨和先斬後奏的尚方劍,如今怎麽會突然小氣起來?

就在蘇晏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過於恃寵而驕,以至皇帝想要限制他、敲打他的時候,景隆帝起身,走到他面前。

皇帝都站著了,身為臣子怎能再端坐,蘇晏趕緊把茶杯一擱,起身行禮。

手腕剛擡起,就被握住了。皇帝問:“覺得朕小氣?”

“沒有沒有,豈敢豈敢,”蘇晏幹笑著答,“是臣突發奇想,要求得有些過分。”

皇帝深吸口氣,想打他屁股。

皇帝瞥了一眼侍立在旁的藍喜。藍公公精乖得很,立刻示意其他內侍與他一同退出內殿。

殿門關閉,蘇晏頓時回憶起上次在養心殿,那道“既然是雨露恩澤,下回就都吃了”的聖旨,很有些心驚肉跳,不禁向後退了一步,告饒道:“皇爺恕罪!”

皇帝握著他的腕子不放,把他又拽回來一步,幾乎貼到自己胸膛上。

鬢角發絲被熱氣吹拂,蘇晏感覺到耳畔熾熱而壓抑的鼻息。皇帝低聲問:“罪在哪裏?”

蘇晏咽了咽口水,說:“罪在……得寸進尺?”

皇帝用另一只手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屁股,隔著布料發出“啪”一聲悶響,蘇晏的身軀也隨之顫了顫,從皮肉一路酥麻到心裏。他軟綿綿地應了聲:“臣知錯了……”

“你不知道。”皇帝說,“你以為朕這次不願放權,是因為什麽?”

蘇晏沒有馬上接腔,乖乖等待皇帝繼續說。

“因為你討要的不是權力,而是風險!如今敵暗我明,萬千冷箭在暗處對著台面上的人,你把自己推上去當出頭鳥,這與把自己架在柴堆上燒有何區別?”

皇帝一針見血。蘇晏汗顏:“其實也沒有那麽危險……再說,皇爺和小爺才是台面上最大的靶子,您二位都不帶怕的,臣怕什麽。”

皇帝搖頭:“陜西之事已經給了朕教訓,放權給你的前提,是務必保證你的安全。案子要查,幕後黑手也要抓,卻不是讓你不要命地去抓!”

“皇爺放心,臣惜命得很,哪裏是什麽視死忽如歸的人。這次皇爺給我派多少侍衛,我都不發牢騷了,老實讓他們跟著。”

蘇晏見皇帝不為所動,自己的計劃剛萌芽就要夭折,一急之下,昏頭昏腦地又補充道:“豫王殿下也要查這個案子,與我一道行動,多少是個保障。”

皇帝輕笑一聲,“朕這四弟,天生膂力絕倫,武藝了得,的確是個好保障。只是朕倒不知,你和他什麽時候冰釋前嫌,甚至可以攜手對敵了?從臨花閣密道爆炸,共過患難的那次;還是縱酒翻墻,夜遊京畿的那次?”

這不是自己往槍口上撞麽?蘇晏恨不得把舌尖咬掉,哼哼唧唧答:“冤冤相報何時了……臣也不是原諒他,臣是……公私分明。”

最後那個詞他說得心虛,屁股上又挨了一巴掌,更是氣短腿軟,幹脆往皇帝肩頭上一靠,耍賴道:“反正這個案子臣是查定了,皇爺不給方便也行,臣自有辦法引蛇出洞——”

皇帝頭疼地嘆口氣,知道他這愛卿表面玲瓏圓滑,骨子裏卻很有主見,想要做的事克服萬難也會去做,除非把人關進牢裏,否則總會想到實施計劃的法子。

蘇晏見皇帝仍不答應,當即調整策略,腿也不軟了,人也站直了,換了個副大義凜然的腔調:“皇爺何以只顧念微臣的區區安危,而對即將到來的危機視而不見,就不擔心因小失大?可知道臣今日在市井民間聽到了怎樣的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