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一波未平一波

尖銳詭異的笛音驀然響起,與夢境中聽見的幾無分別,豫王下意識地捂住雙耳。

很快他發現,這次的音律雖然聽著刺耳難受,但沒有紊亂體內氣血、使人煩躁眩暈的效果,也許因為笛音針對的並不是他。

豫王放下手,仔細辨認笛音傳來的方向,繼續向西邊院子追去。

勁風激蕩,院中橫七豎八躺著昏死的妓館打手,燈籠滾了一地。豫王趕到時,正看見站在假山頂上的女子將長裙一撩,露出底下穿白綢褲的腿,不禁微怔。

只見她扯斷系帶,取下綁在大腿外側的長劍,旋即霜刃出鞘,仿佛挑起一條倒懸的星河,向屋檐上的布衣男子卷去。

這就是清河說的“紅姑娘”?劍法著實淩厲,也頗為眼熟……豫王忽然想起,在靈光寺中砍斷衛浚胳膊的女刺客,似乎正是這般體貌?

“他是我家小妾。”

“他是個苦命人,又與我有些機緣與瓜葛,視我為恩公,我又怎能見死不救。”

言猶在耳,這下豫王可以肯定:女刺客、夜探王府與他交過手的黑衣蒙面人,以及面前的青樓女子“紅姑娘”,都是蘇晏的貼身侍衛——荊紅追。

話說回來,女裝似乎倒比男裝更適合他,幹脆自宮算了,小妾也當得名正言順,豫王暗嘲。

那廂,浮音為了避開這一劍,向後疾退,鞋底在屋脊上剮出兩道深痕,碎瓦片四濺。他邊退,邊將全身真氣都灌注在指間一根鶴骨上。

這鶴骨笛用秘藥炮制過,堅逾金石,更兼能加強音波震動,是浮音的成名兵器。此刻全力施展之下,反而聽不見任何聲響,但周圍飄飛的落葉、濺射的瓦片,都在這無聲無形的威力中驟然碎做了齏粉——

荊紅追劍鋒回撤,往面前一擋,但仍被震得倒飛數丈,血絲從耳道內流出。

豫王不去援手,故意揚聲問:“你行不行?不行換我上。”

荊紅追髻散簪落,裙裾翻飛,一頭長發如風中烏浪,冷冷道:“用不著。你去抓那個龜公,他是聯絡人。”

龜公在荊紅追和浮音開戰時,就背著鴇母回到屋內,企圖從密道溜走。

但被昏迷不醒的鴇母拖了後腿,剛開啟機關,就被豫王踹門而入。龜公情急之下,從床底抽出鑌鐵棍,朝豫王揮來。

論功力,他也算江湖二流,一手騰蛇棍法如疾風驟雨,密而不疏,打翦而上。

可惜豫王精通槊法,棍較之恰如小巫見大巫,三兩下就破了罩門,反奪過棍子,棍尖抵在對方咽喉上:“還不束手就擒!問什麽,就老老實實答什麽,或許還能饒你一命。”

龜公見逃脫無望,只得求饒:“大人,我真的不知內情,就是個看門的。”

豫王哪裏肯信,把人捆了扔在墻角,說:“我沒耐煩審你,回頭讓你嘗嘗北鎮撫司的酷刑,保管祖宗十八代都吐露幹凈。”

龜公嚇得面如土色,拿腦袋往墻上撞。

豫王道:“逃命還要捎帶個昏迷的,看來情深義重,你要是自戕,就拿這老鴇去刑堂。”

龜公無計可施,只得一一回答了,說臨花閣是隱劍門在京城的地下據點,他在此控守多年,和一個年齒漸長、賣不動身的鴇兒搭夥過日子,後又任她招攬煙花女子,在此做起皮肉生意,更加掩人耳目。他一直隱瞞身份,因此鴇母並不知情,只當他是個爛泥扶不上墻的懶漢,嘴裏又罵又嫌,但依然願意養他,故而大難臨頭時,他也舍不得丟下她。

“這裏面是什麽?”豫王指著他床後墻壁上的黝黑洞口。

“是一道機關暗門,連著密道。”

“密道通往何處?”

“通往……明堂。”

豫王一愣。

明堂乃是天子之廟,是歷代帝王所建的重要禮儀建築,用於朝會諸侯、發布政令、大享祭天等,所謂“天子造明堂,所以通神靈,感天地,正四時,出教化”。敢隨便拿這個名字自稱,簡直狗膽包天。

他不由嗤笑出聲:“什麽見不得光的鬼地方,也配叫明堂!”

又問:“外面那個吹笛子的,是要通過密道去做什麽,還是見什麽人?”

“這個就不清楚了,小的就是個守門人,負責接應身懷七殺令牌的人進入密道。門規嚴苛,其他的事情小人就算想知道,也沒那膽子去打探啊!求大人明察,放了我和我婆娘罷,我們這就離開京城,從此再也不與隱劍門或七殺營有任何瓜葛。”

豫王聽說過隱劍門。據說企圖暗殺太子的刺客就是隱劍門人,皇帝因此震怒,下令圍剿誅盡,導致這個數百年傳承的江湖門派一夜覆滅。

卻從未聽說過七殺營、七殺令牌。

或許外面那個出身江湖的荊紅追知道些什麽。

豫王正想出去看戰況如何,忽然房梁震動,“轟隆嘩啦”的響聲中,連屋頂帶墻壁坍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