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九死無悔地想(第2/3頁)

就連嚴城雪和李融兩位寺卿,按說官職為從三品,只略低正三品的布政使、按察使一頭。可實際上,布政使司與按察使司作為實權衙門,一個管行政、財政,一個管吏治、司法,牛氣得很,就連兩司中的低階小吏,都敢給嚴李二人臉色瞧。

嚴城雪氣性大,幹脆一年有十個月不在府城的官署,躲到好友霍惇的地界來幫忙練兵。

李融更是諸事不管,整日告病請假,其轄下有官吏來了三年,還不知寺卿生得什麽模樣。

既然長官都當了甩手掌櫃,兩寺各官吏更是志氣銷靡,怠忽政務,昏昏度日。他們越是如此,就越被其他衙門看輕,簡直就是惡性循環。

陜西馬政荒廢至此,與兩寺官員待遇低、不作為有著直接的關系。

蘇晏正是查明了這一點,才打算從整肅官員隊伍、提高地位薪水開始改革起,於是當眾拋出了這根香甜的蘿蔔。

——既是蘿蔔,也是桃子。

二桃殺三士的桃子。

當下,其他衙門的官員,看兩寺官員的眼神頓時就變了,不少人暗自嘀咕:憑什麽只擡舉他們?兩寺政務幾近荒廢,從上到下個個屍位素餐,現在居然還要給他們加薪?那我等辛辛苦苦一年幹到頭,又算什麽?!

還有人忍不住猜測:莫非是嚴城雪和李融私下賄賂了新來的禦史,吃起了獨食?好哇,這兩人,平日裏一個毒手鬼見愁,一個睡佛笑彌勒,卻原來溜須拍馬的功夫比誰都高,連帶整個衙門都雞犬升天了!

難怪剛才一個托、一個捧的,都給這蘇十二造勢呢!

李融看著其他衙門長官投來的不善目光,心頭一涼,知道自己和嚴城雪要從大家心照不宣的“反禦史聯盟”中被排擠出去,這下真要成為兩頭不靠的倒黴蟲了!

他急得腦門油汪汪地冒汗,不住朝嚴城雪使眼色,希望這位易怒又詭計百出的同僚站出來,替他們兩人撇清幹系。

誰料嚴城雪表情晦暗地思忖片刻,嘴角忽然揚起軟笑,朝蘇晏拱手道:“感謝禦史大人擡舉!陜西行太仆寺上下,必唯大人馬首是瞻。”

這是要投誠!和其他衙門劃清界限……陰險,太陰險了!李融在心底大罵,這姓嚴的自知不合群,就算與其他衙門抱團,也不會真的受他們待見,不如借著蘇晏拋出橄欖枝的東風,大腿別抱,趁這股新官上任的火,能撈多少好處是多少。

太仆寺與苑馬寺同氣連枝,這麽一來,自己不投靠蘇十二也不成了,再猶豫下去,怕是兩邊都沒有他的一席之地。

李融終於下定決心,一臉感激涕零,朝蘇晏深揖到底:“禦史大人不僅宅心仁厚,解兩寺之窘困,更是著眼根基,力圖革新,如此經天緯地之才,濟世匡時之略,縱管、晏再世,亦不能及啊!”

蘇晏被這赤裸裸的馬屁,拍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認為自己的所有成績,都不過是仗著前世積累的知識量、吸收的觀點和知曉的歷史進程,算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當然個人小聰明也有一點,但若是說連管仲和晏子都比不過他,那真是不要臉到極點了。

而能拍出這種不要臉至極的馬屁的李寺卿,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是一種“人才”啊!這就跟節目組導演請來的托兒似的,坐在觀眾席前排,需要哭就哭,需要笑就笑,關鍵時刻靠他叫好鼓掌,帶動帶動現場氣氛,等節目錄制完了,發個飯盒讓他滾蛋,十分經濟實惠。

蘇晏笑眯眯地朝李融拋了個鼓勵的眼神,說:“李大人謬贊太過,令本官汗顏之至,汗顏之至。”

嚴、李二人表明了立場,至少靈州參軍霍惇也會站在蘇晏這一邊。其他各司官員不得不開始重新盤算,自己若是也當個識時務的俊傑,獲利的可能性有多少?

雖說這個蘇十二有幸進之嫌,但聖眷就是聖眷,陸安杲的前車之鑒擺在那裏,不如先觀望觀望,看陛下是否真能準他所奏,再決定之後的態度。

眾人各有心思,蘇晏也不耐煩再多說,於是紀檢監察員和地方官們的第一次見面會就這麽散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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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哪,不患貧而患不均,無論古今,到哪兒都是這個理。”蘇晏感慨道,一邊脫下禦史常服,交予蘇小京,蘇小北則捧了一盞新燉的冰糖梨湯上來,給他潤喉。

兩名小廝因為之前與主人重逢驚喜交加,大哭一場,眼睛仍紅腫著,這會兒看蘇晏還有些激動。

荊紅追抱著劍,似乎陷入沉思,微微皺眉。

蘇晏此刻準備沐浴,因為屋內都是極親近的自己人,自覺沒什麽可避諱的,便隨手拆了發髻,只穿著白綢中單,等兩個小廝把熱水倒滿浴桶。

見荊紅追欲言又止的神色,他笑道:“阿追有話要說,盡管說,難道還跟我見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