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刺青給我摸摸

定邊城,褚淵還在伏案寫著呈給皇帝的密折,而高朔放出的鴿子,已攜著他寄給沈柒的紙條,飛向遠茫青空。

鴿子掠過城墻,越飛越高,下方官道上兩匹駐足的馬兒,成了兩粒凝固的小黑點。

蘇晏在馬背上驀然擡頭,手扶著鬥笠邊緣,眯著眼遙望天空。“有只鳥,”他說,“阿追你看,那是鴿子麽?”

荊紅追擡頭看時,只剩天際一點灰影:“太高了,看不清,或許是吧。”

蘇晏回首望了一眼定邊城的城門,依稀覺得錯過了什麽,但這一點浮念又分明毫無根據,於是搖搖頭說:“走吧,去靈州。”

褚淵與高朔借用暗哨據點的信鴿傳完消息,帶著剩余的幾名錦衣衛,又返回橫涼子鎮附近的河岸邊。

盛千星還在徒勞無功地尋找失蹤的蘇禦史。

“這都過去多少天了,就算人還活著,怕是也已離開此地。”褚淵懷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問手下的錦衣衛,“你們覺得,蘇禦史可能去了何處?”

一名錦衣衛思索片刻,道:“會不會南下去了延安城?畢竟蘇禦史遺失了所有印信和文書,只有延安的周知府認得他,去其他府城怕是證明不了身份。”

高朔說:“你們都忘了,蘇禦史之前堅持要去的地方,是靈州清水營。他是個做事有韌勁的人,也許會繼續北上。”

褚淵覺得他們說得都有道理,與盛千星商量後,決定兵分兩路。

盛千星帶著一半人馬,回頭去延安城,向周知府打聽情況。另一半人馬由褚淵帶領,前往靈州清水營,沿途尋訪蘇晏的蹤跡。蘇小北和蘇小京與錦衣侍衛更熟,決定跟著褚淵他們同去。

雙方在河谷告別,約定無論那邊得到了蘇晏的消息,都要及時通知對方。

與此同時,蘇晏在溪邊巖石旁脫起了褲子。溪對岸,騎在馬背上的異族男子,正把饒有興致的目光投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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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同行,在路途中,荊紅追與蘇晏仍與瓦剌的馬隊謹慎地保持了幾十丈的距離,休息時也是隔著半片小樹林。

入夜時下起了雨,道滑不宜趕夜路,兩邊才不得不在路過的荒村破廟裏紮堆借宿。

百余匹馬被趕到荒草叢生、圍墻坍塌了一大半的院子裏,由馬販們輪流看管,其他人在尚未倒塌的主殿中燃起篝火,烘烤衣物和幹糧。

破廟頹圮,屋頂跟篩子似的,只能盡可能挑幹爽的地方落腳。瓦剌漢子們圍火而坐,邊吃肉喝酒,邊用蠻語嗚哩哇啦大聲聊天。蘇晏與荊紅追守著另一堆火。雙方中間空出一塊滴答漏雨的地面,像無形的楚河漢界。

荊紅追把裹著臘肉的燒餅在火上烤熱,沒那麽硬了,遞給蘇晏。

蘇晏懨懨地咬了幾口餅子,開始喝水。

阿勒坦忽然起身走過來。他的衣袍正在火旁烘烤,赤裸著健碩的上半身,肌膚在光暈的舔舐中宛如流動的深色綢緞,發辮上的珠環與頸間胸前的黃金項鏈閃閃發亮。

他把擰開的牛皮水囊遞給蘇晏,說道:“馬奶酒,喝喝看。”

蘇晏猶豫了一下,想起前世去草原旅遊,導遊特意交代:當地人敬酒時,遊客要立刻接住,能飲則飲,不能飲也要品嘗少許,再將酒歸還主人。若是推推讓讓不肯喝,就會被認為是瞧不起主人,不願以誠相見。一旦被認定為虛偽傲慢,就很難再取得他們的友誼了。

於是他伸手去接,荊紅追攔住:“公子,讓屬下先試。”

阿勒坦臉色未變,濃眉下的鷹目卻掠過不悅的精光,盯著荊紅追問:“試毒?”說著挑釁似的,自己先喝了一口。

蘇晏輕輕按住荊紅追的手背,打圓場:“他是我貼身侍衛,習慣了凡事先警惕三分,並沒有懷疑閣下的意思。”

“阿勒坦。”

“什麽?”

“我叫阿勒坦,不叫閣下。”

蘇晏笑起來:“是,阿勒坦,謝謝你請我喝酒。”他接過水囊,仰頭喝了一口,覺得既有綿長的奶香,又有甘爽的酒味,口感圓潤柔滑,還有些酸甜。

前世他也喝過馬奶酒,呈黏稠雪白的乳狀,酒精度只3度左右,不會上頭,但有些奶腥味。他並不是很喜歡。

但這回喝到的卻是清澈的玉色,毫無腥味,估計是經過了多次發酵,去蕪存菁,酒性也更烈了些,很是下口。

“‘味似融甘露,香疑釀醴泉,新醅撞重白,絕品挹清玄。’看來前人的詩並未誇大其詞啊。”蘇晏又喝了幾口,笑著把水囊還回去,“你這馬奶酒是絕品。”

阿勒坦露出了明顯的笑意,“你喜歡,這袋酒就送你了。”

蘇晏為難道:“來而不往非禮也,你送了我綁腿和馬奶酒,我卻不知該回禮什麽好。出門在外,身上也沒帶什麽能拿得出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