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冤有頭債有主

荊紅追施展輕功,朝府衙疾馳,背負一人仍身姿輕靈,在屋頂上倏忽起落,直如飛燕飐水。

風聲呼嘯,蘇晏貼在他耳邊說話,三言兩句概括了目前局勢。

荊紅追本就看那兩個賊頭兄弟不順眼,請命道:“讓我趁亂潛入賊匪隊伍,將王五王六直接刺殺,不就了事了?”

蘇晏說:“不妥。眼下看來響馬盜目標明確,在於劫獄救人,若是此刻王五王六驟然身死,這些賊匪群蛇無首,怕是要銜恨暴亂,在城中亂搶濫殺,枉送了百姓性命。”

其實荊紅追未必想不到這後果,只是江湖獨行慣了,行事快意恩仇,除了已逝的姐姐之外,幾乎沒有親近之人,心性也就日漸涼薄。殺人拿錢,只把人命當做一樁買賣。

直到遇上蘇晏,因恩義而生情愫,又因朝夕相處而情愫更濃,對蘇晏感激、欽佩、尊敬、愛慕等心理兼而有之,相處越久,越是不放心也舍不得離開寸步,恨不得將他保護得滴水不漏。

然而這還不夠,必須急他所急,想他所想,將眼界胸襟放到與他一般的高度,竭盡全力助他實現心願,方能成為蘇大人的……的……荊紅追默默咬牙,告誡自己——貼身侍衛。

不多時,兩人已行至府衙,為了節省時間沒有敲門通報,直接翻墻進去,闖入大堂。

公堂上只有幾名留守的衙役,見兩個人影鬼魅般閃現進來,嚇得紛紛大叫,舉起刀劍。荊紅追忙喝止:“禦史大人在此,休得無禮!”

蘇晏問:“周知府呢?”

衙役忙收了攻勢,答:“知府大人得知響馬盜來劫獄,領兵去大牢了。”

“什麽時候去的?”

“剛剛走。等不來衛所救援,派去傳消息的人也不知何時能回來,知府大人在公堂踱步許久,最後取了掛在壁上的寶劍,說不能任由賊匪破城,陷民於兵火。”

這下蘇晏倒有些佩服周之道了。若是血勇氣壯之人,此舉是性情使然,值得贊賞卻也並未顯出可貴。而周之道性子軟、少主見,整日記掛著田間灶台的小樂趣,又有些畏難怕事,關鍵時刻還能記得自身職責與使命,克服恐懼與悍匪短兵相接,無論結果如何,都擔得起父母官三個字。

如此一來,自己更是不能將他置之不理。

於是蘇晏對這些衙役道:“來個不怕死的,為我帶路,誰敢去?”

衙役們猶豫地望向彼此。

荊紅追冷嗤一聲:“廢物。”對蘇晏道:“無需他們帶路,我送大人過去。”

“……上官都不怕死,我又何惜此身!”有個身材瘦削的衙役驀然叫道,“小人唐鏡願意為大人帶路!”

蘇晏看著這個緊握腰刀挺身而出的年輕衙役,“你叫唐鏡?很好,走吧。”

客棧中,褚淵撞開房門,見房中空無一人,窗戶大開著,猜測蘇大人已在那個江湖草寇的幫助下,孤身犯險前往府衙,挫敗地嘆口氣,只能接受事實。

他對其余錦衣衛說:“蘇大人若是有半分差池,我等性命不保。事已至此,不如同去府衙大牢,聽從大人指揮,死得其所。”

高朔想起自己身懷沈柒給的北鎮撫司鈐記,說道:“既如此,我去城中的暗哨據點拉人。雖說密探大都在邊境活動,余下的不多,但總歸是一份力量。”

褚淵點頭:“我險些忘了,你原是北鎮撫司的人。我們人數太少,能多幾個都是好的,去吧。”

高朔抱拳離開。

除了一人重傷在床,留兩個小廝在客棧看護,剩余十八名錦衣衛緹騎懷著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整裝上馬,朝火光烈烈、廝殺聲起的方向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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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武、王辰砍斷牢門與枷鎖。齊猛大喝一聲,如猛虎脫柙,從嘍啰手中搶過一根六角釘錘,挽著錘柄上的短鐵鏈,掄得呼呼作響,一錘頭便砸爛了個獄卒腦瓜,狂笑道:“殺去府衙,把狗官都殺了!”

一行人沖出大牢時,外面已被官兵包圍得裏三層外三層,齊猛見狀更加興奮,瘋虎般沖進人群,釘錘掃到之處,血肉飛濺。賊匪被他悍勇帶動,士氣高昂,隨他沖鋒殺戮,喊聲震天。

王氏兄弟殿後廝殺。穿雲哨箭升空爆炸時,兩人身處地牢,並未見到,此番一出來,便有機靈的嘍啰過來稟報。

王辰一刀砍翻個兵卒,對王武道:“哥,狗官發了求救信號,附近衛所幾千人馬,想是不多時便會趕來,我們不能戀戰。”

王武答:“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哪有入寶山空手歸的道理,再怎樣也得把姓陸的和姓周的殺了,替家裏人報仇……還有那個姓蘇的小子!城外還有六七百名兄弟,由楊會領著,好歹還能抵擋一陣。”

殺陸安杲和周之道,王辰十萬個贊同,可是聽見要殺蘇晏,他心裏打個突,總覺得有股說不出的澀重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