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這是我家小妾

“誰敢搜小爺我的車!”太子一聲清喝,掀簾邁出車廂。

馬車四周團團包圍著兵馬司的兵卒,為首一人騎在紅騮上,正是東城兵馬司的指揮石樂志。之前他奉命搜查內城的東城區域,見深夜空蕩蕩的大街上,只一輛馬車肆無忌憚地疾馳,覺得可疑,便帶手下將馬車攔下,想要搜車。

車夫是東宮的一名內侍,被小爺吩咐過,不可泄露身份,便好言好語勸說車上有貴人,不宜驚動,請他們讓出路來。

石樂志心道:半夜三更在街上驅馳,能是什麽貴人,再說,就算車上之人有一官半職,能貴得過當朝太後的姻親、貴妃的親叔父奉安侯?

於是鐵了心要搜車。又在言語間放出索賄之意,仗勢壓人,這才惹惱了車夫,稟告主上。

車內少年現身,自稱“小爺”,把石樂志嚇了一大跳。他不過六品武官,哪裏見過太子真容,就連東宮的腰牌也不曾見過。不敢貿然行禮見駕,怕被人誆詐,徒增笑柄;又不敢直接將對方當做騙子,聽說當今儲君玩樂心重,是個不守規矩的,萬一真是太子離宮夜出呢?頓時左右為難。

身邊一名副指揮使低聲提醒:“此事緊要,不如讓下官去稟報侯爺,看他如何指示。再怎樣,侯爺總知道真假。”

石樂志連連點頭,叫他快馬加鞭。這廂應付著不知真假的太子,把話車軲轆來回說,只不肯讓路。

奉安侯府離此不遠,衛浚聽了稟告,心中大喜——這太子若是假冒的,那是欺君罔上的大案,落在他手中,可不是大功績一件;若真是朱賀霖本人,夤夜私離皇宮,野服遊樂,舉行荒唐失德,正好明日授意結附他的言官,在朝堂上狠狠彈劾,撼一撼東宮的寶位。

無論是不是,於他而言都是難得的好機會。衛浚也顧不得那個神出鬼沒的刺客了,點齊家丁守衛,大張旗鼓地護著他趕往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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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王言出必行,命人取來十張面額百貫的寶鈔,裝在匣子裏交予西燕。

西燕接過匣子緊抱在懷,惶然地看了一眼吳名,哀求道:“這位好漢要擄我走,王爺開恩,救救小人!”

豫王哂笑:“孤王的恩不是已經給了你麽?如何又來討要。自求多福吧。”他揮手趕客,吳名當即拎起西燕的後領,依舊翻墻出了王府。

西燕這才意識到,有錢沒命花,拿錢也白搭,不禁又悔又怕,嗚嗚啼哭。

他唱慣了戲,哭聲也帶戲腔,一波三折,聽得吳名雞皮疙瘩抖落一地,要不是看在復仇大事上,早將他從半空中扔下,自生自滅去。

飛掠過幾條街,西燕還在哭。吳名不禁開始懷疑,混入戲班行刺,根本就是個下下策——這戲子膽小如鼠,哪裏是個能打掩護的,只怕到時一見衛老賊就露怯,連累自己功敗垂成。

可若是少了這個台柱,誰去獻唱,總不好他自己化個妝披上戲服登台吧?

吳名煩躁地皺眉,忽然聽見遠處隱隱有喧嘩聲,在幽靜的夜色中傳得甚遠,他耳力過人,仔細一聽,懷疑是兵馬司巡夜的鋪兵。

將西燕隨手擱在屋頂,吳名躥上高高的牌樓,舉目望去,見兩條街外燈火如炬,官兵們圍著一輛馬車,攻又不攻,撤又不撤,僵持在那裏。

距其不到兩條街,又馳來另一隊人馬,從衣裝打扮上看,像是奉安侯府的護衛。中間簇擁著一匹高頭大馬,馬上之人錦衣燕服,雖看不清面目,但吳名一眼就認出體態,正是衛浚老賊。

這是在馬車裏截住了誰,衛老賊激動得連縮頭烏龜也不當了?莫非又是替身……不,訓練替身哪裏是那麽容易的事,光是尋找容貌天然肖似之人,也得花不少時間。他剛死了個替身,短時內找不出第二人。

仇人近在眼前,吳名反倒異常冷靜,把臨機而生的幾個刺殺方案在腦中權衡,甄選成功率最高的一個。

他轉身幾個起落,回到屋頂。西燕正試圖滑下垂脊,戰戰兢兢地用腳去夠屋檐。

吳名一把拎起逃跑不成的伶官,又掠過兩條街。拐角僻靜處,他將西燕往地面一栽,冷冷道:“脫衣服。”

西燕下意識地抓緊錢匣,雙臂抱胸,語帶哭腔:“好漢想要做甚……”

吳名不耐煩,上前兩三下扒了他的戲裝。襦裙和褙子被夜風吹得大半幹了,只有些濡濕。

西燕一臉羞憤地繼續脫褻衣。

吳名額角青筋直跳,低罵:“不要臉!”說著脫去身上的夜行衣,兜頭扔給西燕,將戲裝胡亂穿在自己身上,又扯下蒙面巾,打散發髻,將一頭油亮烏發披在背上。

他身形勻稱,個頭不算太高,這般女裝披發,乍一看還頗似落了難的小娘子。

西燕的褻衣也是濕的,被風一吹直打哆嗦,沒奈何穿上夜行衣,又被迫蒙上面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