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噩夢還是春夢(第2/3頁)

男仙也不掙紮,只是一聲輕笑:“人生苦短,極樂無邊,何不共赴神仙地?”

他胡亂摸索,卻總不得其門而入,驀然看清對方的臉,唇角含情,鳳目流輝,宛如雪地上薄粉輕紅的一樹桃花……是蘇晏!

太子驟然驚醒,粗重地喘著氣,滿額都是細密汗珠。袴襠中潮濕一片,他掀被看去,竟是夢遺了。

“……富寶!富寶!”他有些手足無措地高聲叫。

外間守夜的宮女急急碎步而入,跪地道:“小爺有何吩咐?”

朱賀霖抓起枕頭,從掛帳門簾處砸出去:“叫你們進來了嗎?滾出去!”

宮女們慌忙退下。富寶進了殿,見鷹平木攢海棠花圍拔步床上,掛帳的玉鉤還在晃蕩,太子坐擁衾被,蠶蛹般把自己包得緊緊。

富寶爬進一人寬的床前圍廊,跪在踏板上,緊張地問:“小爺這是怎麽了?”

朱賀霖扭過頭,眼眶中仿佛帶著血色,將被子掀開一角:“你看,這是怎麽了?”

富寶探頭看,又嗅了嗅,一股淡淡的辛腥味,像四月庭中開的石楠花。他也傻了眼:“奴婢不知……奴婢連根都沒有的人……”

成勝聽了宮女稟告,進殿問安。他雖同樣是幼年去勢的閹人,但畢竟年近五旬見慣了宮闈之事,一望便知,笑道:“恭喜小爺,這是開了精關,今後便可以行人倫之事。”

朱賀霖茫然:“啊?”

“小爺是個男人了。想當年,皇爺就是在十四歲定下正妃人選,十六歲大婚。等這事兒報上去,尚儀局便會派宮婦前來教習,除了看春畫,大婚前還會帶小爺前往歡喜佛密室,觀摩佛像機關,領會交接之法。”

朱賀霖耳根燒得厲害,粗聲粗氣道:“才不要什麽宮婦來教習,小爺我自己會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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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黑,妃嬪們所住的宮門前,都掛起了兩只紅燈籠,好似柔媚招搖的紅酥手,希求著皇帝的寵幸。

管事太監叩問:“皇爺今夜要卸哪宮的燈籠?”

“哪宮都不去,朕今夜獨宿養心殿。”景隆帝揮手示意他退下。

宮女動作輕柔地伺候皇帝洗漱沐浴,換上寢衣,將亮如白晝的燈火熄滅了一多半,殿內便暗淡下來,籠罩著昏黃柔和的燭光。

皇帝走到龍床前,停下腳步。

床前的金磚地上跪伏著個人影,身穿霜白貼裏,襯著深青色地面,仿佛一抹流動的卷雲,格外迤邐動人。

聽見腳步聲,他把前額壓得更低,緊貼冰涼堅硬的磚面,柔聲道:“奴奉藍公公之命,來伺候皇爺。”

皇帝挑眉:“你是宮中內侍?”

那人恭敬地答:“回皇爺,不是。”

“你既非內侍,又非女子,自稱什麽‘奴’?”

這話明顯帶著奚落,那人身子一顫,叩首道:“小人……草民……”

“直起身回話。”

那人依言直起身,皇帝伸手,勾住他的下頜,將臉擡起。

膚白如雪的十六七歲少年,鬢如墨,眉如黛,嘴唇是花苞般的淡粉色,清新妍麗,更難得的是,生了一雙媚態天成的桃花眼。

皇帝打量他的眉眼,清淺一笑:“倒有幾分相似……這個老閹奴,該打。”

少年見天子面上有了笑意,鼓起勇氣,牽住明黃寢衣的下擺,貼在自己臉頰,語氣柔順無比:“求皇爺垂憐。”

“你叫什麽名字?”

“回皇爺,小人賤名西燕,西方的西,燕子的燕。”

“可讀過經史子集?”

西燕有些赧然:“未正經讀過書,只略識些字。”

“那你擅長什麽?”

“揚琴、琵琶、洞簫,觀音舞、驚鴻舞……啊,還會唱昆腔,《玉簪記》《紅蕖記》,都會唱,最拿手的是《牡丹亭》。”

景隆帝一聽便知,這是專門調教來侍奉人的伶官,既是藍喜獻上的,必然還是個雛兒。

他默不作聲,只踱到床沿坐下。

西燕想起藍公公的教導,說皇帝性情沉穩矜持,侍奉時須得主動些才好,便膝行向前,爬到床前踏板上,將臉輕輕伏在龍膝。

這個動作牽動了皇帝的一縷情思,他的目光在虛空中蕩了蕩,仿佛陷入懷憶。

西燕大膽地輕撫皇帝腿上健實的肌肉,感受到那股蓬勃的熱力,心神有些迷離,指尖緩緩移向小腹。

景隆帝忽然捉住他的手指,將他面朝下按在大腿上,撥弄他腦後順滑的青絲,沉聲道:“這舉動,也是藍喜教你的?”

西燕被他按著,不敢擡臉說話,只能點頭。

“呵。”皇帝一聲輕忽的哂笑,“他以為自己有多了解朕的心思。”

“朕貴為天子,至高無上,想要什麽人得不到,何至於尋個替身?不碰他,是不忍心在他身上打下佞幸的烙印,毀了他的前程抱負。‘以色侍人’四個字一旦坐實,即便立下霍、衛那般的殊勛茂績,史記中依然被歸入《佞幸列傳》。他本清流出身,懷才抱器大有可為,難道因朕的一點私心欲念,便要淪為便嬖,被滿朝在背後指指點點,暗中嘲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