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如此厚顏無恥(第2/3頁)

蘇晏見好就收,戴上烏紗,規規矩矩等皇帝垂問。

皇帝指了指側邊的圈椅,示意他也坐。

蘇晏端正坐下,聽得皇帝問道:“葉東樓之死,你怎麽看?”

對於景隆帝慣問的“你怎麽看”,蘇晏有點條件反射的警惕,總懷疑對方又在下套。

再說,人命案子,他前世又不是學刑偵的,能說出個什麽所以然來?印象中只有兩個名句:“排除一切不可能後,剩下的不管多麽難以置信,那就是真相”和“無論多麽天衣無縫的犯罪,只要是人為的,就沒有解不開的道理”。

然而並沒有卵用。

他在腦中將看過的偵探電影快速閃回,斟酌後才答:“臣對破案並沒有什麽心得,一點愚見,倘若說得不對,還望陛下恕罪。”

皇帝擺擺手指,示意他別說套話、場面話,直接進入正題。

“臣只有兩個疑問,第一,葉東樓墜樓前一刻,射柳場上少了誰?”他笑了笑,“不瞞皇上,臣那時就不在場,按說也有嫌疑。”

那時他還在聽奉安侯的壁角,以及被錦衣衛千戶摁在柱子上強吻。當然,這其中內情絕不能坦白。他打算被人問起時,就推說找腰帶去了。

“場上人員眾多,來來往往各操其事,當時少了誰,眼下著實難以確認。”景隆帝沉吟著,忽然眼底精光一閃,脫口道:“院畫。”

皇宮仁智、武英兩殿有不少供奉內廷的畫師畫士,平日裏畫畫帝王像功臣像、花鳥圍屏、佛寺壁畫什麽的,每逢重要節日或者大型活動,按慣例都會將當時場景繪畫為記,稱為“院畫”。

此番端午射柳,也有內廷畫師隨侍聖駕,還不止一個。

葉東樓墜樓之前,恰逢太子奪魁,向皇帝領賞謝恩,如此重要環節,勢必是要當場記錄的,取那些畫來細看,或許就能發現場中少了誰。

當然,也可能什麽都看不出來。

兇手如果打扮成內官、宮女或侍衛,恐怕不會逐一入畫,即便發現少了某個下人,也不知道是受誰指使。

但總歸是個突破點。

“你這小腦瓜子還挺靈光。”皇帝用手指點了點他的額角,不自覺用了過於親昵的語氣,越發不像正經君臣,倒有點像不正經的父子。

蘇晏拍馬屁:“是陛下心思敏慧。”

“還有個疑問呢?”

“第二,兇器何在?仵作說,葉郎中腹部有短劍或匕首造成的銳器傷。臣覺得,兇手刺中他後,不太可能還滯留在樓上,因為他要用短短半刻鐘時間,逃離作案現場,以免被侍衛包圍。

這點時間,並不夠他離開太遠,而案發後龍德殿範圍內已被封鎖,所以他可能身懷血衣與兇器,繼續混入人群中,想來個泥牛入海。更有可能將兇器等證據,藏匿在附近偏僻之處,只要以輔樓為中心,徹底搜查四周,就有可能找到兇器。”

景隆帝點頭,又問:“兇手若刺中葉東樓後,若立刻逃離,又是如何計算布置,恰好在半刻鐘後讓他墜樓?”

蘇晏想了想,說:“葉東樓重傷昏迷後,兇手將他架在圍欄邊沿,找個支撐點,用機關連接到計時器……但兇手又怎麽預料貴妃娘娘走到階下的準確時刻?這一點臣想不明白。”

皇帝盯著他:“你認為,兇手的真正目標不是葉東樓,而是衛貴妃和她腹中胎兒?”

蘇晏搖頭:“臣不好說。也許並沒有機關。葉東樓重傷掛在圍欄,半昏迷時肢體抽搐,自行滑墜,意外驚嚇到了貴妃娘娘。”

皇帝啜了幾口冷茶,沉思不語。

正在這時,有宮人急匆匆趕來傳訊。藍喜一聽茲事體大,忙進殿稟報,說衛貴妃順利產下一位皇子,母子平安。

景隆帝自十六歲大婚以來,只得三女一子。太子朱賀霖是已故章皇後所生,其余三位公主均為庶出。

皇帝並不熱衷女色,心思不在後宮,導致有位分的嬪妃屈指可數,沒有十分獨寵的。後位空懸數年,也沒有再立繼後的意思。朝臣們認為君王子息單薄,非國家社稷之福,屢次勸他多納妃子,但至今不見什麽成效。

故而衛貴妃新入宮才兩年,就懷了龍嗣,又頗得聖眷,很是受到朝堂上下的矚目。而今一舉得男,可想而知,那些年年催著皇帝多生兒子的朝臣們,該是如何欣喜若狂。

蘇晏忍不住偷看皇帝臉色。

皇帝面上是有喜色,然而也喜得有限而矜持,與他前世在醫院產房外見到的,那些緊張、激動、驚喜到撞墻的新爸爸們比起來,幾乎可以算得上是冷淡了。

這位開創了“景隆中興”“宣武之治”的一代明君……該不會是性冷淡吧?可沒見史書上說過呀,不知道野史有沒有相關的八卦?蘇晏在心底大不敬地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