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第2/3頁)

石子路無休無止,轉過了一個彎,接下來還是彎,就在簡叢終於從記憶的角落隱約回想起這段路,覺得自己就要柳暗花明的那一刹。

眼前咻得黑了。

所有地燈熄滅,日月無光,簡叢的世界轉瞬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他連心臟都在這一秒停跳,整個人被施了定身術般僵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簡叢從小就怕黑,但他那個時候不知道自己有夜盲症,只知道如果沒有光,人就會變成瞎子,他不想變成瞎子。

所以簡叢小時候怕的也不是黑,其實是變成瞎子。

等到後來年紀大了,知道自己不會瞎了,想象力卻又跟上了。

睡覺絕不把手、腳伸出被窩;過橋絕不走沒有欄杆的橋;出海絕不伸手碰看不見底的海水,哪怕是湖也怕。

只要是看不見的,他都怕,總感覺裏面藏著點什麽,只等他伸手一上鉤就會立馬出來。

此刻的簡叢不管擡頭看天,還是低頭看地,眼前都是一抹黑,甚至連呼吸都成了負擔,生怕驚擾到什麽。

四周溫度不知道什麽時候降下來,夜晚徹底宣告來到,晚風吹在簡叢身上、腿上涼嗖嗖的。

他竭力讓自己狂跳的心臟安定下來,第一個動作就是把手機揣回口袋,摸著石子路蹲下身。

這片的石子路不是全鵝卵石鋪設,而是像青石板那樣,中間是斷開的。

所以簡叢蹲身沒有像他預計中的摸到鵝卵石,而是首先摸到空隙裏的那捧泥土。觸感濕濕軟軟,混雜著不知道是昆蟲還是碎石的硬物,嚇得簡叢差點沒忍住跳起來。

沒有潔癖,不代表能接受摸人踩在腳下的東西。

簡叢一雙手極遲緩地在地上探索著,確認前方無誤不會踩空,他腳下才會極其保守的挪移一小步。

耳邊是死一樣的寂靜,他想趕緊回去,但實際進度推進得卻相當緩慢,手下、腳下每一次的探出都需要勇氣。

簡叢感覺自己的眼眶已經開始發燙,知道自己再這樣下去,多半要不了多久就會急得哭出來。

虞長暮這個挨千刀的王八蛋,什麽時候跟他吵不好,偏要挑在晚上……

簡叢手上一面摸,心裏一面罵,時間一分一秒從指縫間過,他心裏的空落感幾乎到達頂峰,竭盡所能期望自己動作快一點,再快一點。

但他一雙手心明明摸著前面有路,腳下踏出去時,腳底側面卻空了半邊,一個重心不穩便歪身崴坐在泥地裏,比昨天在藤尖地裏掐藤尖還狼狽。

簡叢什麽時候受過這種罪,仗著沒人看見,坐到地上的當場眼淚就掉下來。

擦眼淚時怕把臉蹭臟,連手都沒法用,只能拿胳膊和手腕蹭。

等簡叢終於哭夠,虞長暮那個總在關鍵時候潛水的王八蛋還是沒來。

幾點了都……

簡叢想著想著鼻子便又是一酸,好不容易調整好的情緒眼見又要崩塌。

他趕緊深呼吸兩口想從地上坐起來,靠人不如靠己,但他腳底剛踩實地面,腳腕便是一軟,明顯崴著腳了,稍稍一使勁就疼。

簡叢當時心裏最後一道防線也破了,埋首便用額頭抵住膝蓋嗚嗚咽咽開始哭,無助得要命。

外面。

虞長暮和幫忙的一眾人拉了個微信小群,人手打開著手機裏的手電筒,一進樹林就因為岔道兵分兩路。

接下來石子路每分出一個岔路口,他們就平均攤一半人分出去,所有人保證手機電量充足,通訊通暢,一旦找到簡叢立刻在群裏匯報。

但這樹林的石子路不知道是誰修的,連個地形圖也沒有,攤人攤到最後,攤著攤著就剩了虞長暮自己一個。

如果在下一個岔路口之前,小群裏還是沒人找到簡叢,虞長暮就只能停下來給留守魚莊的人打電話求救,繼續呼救兵過來。

他之所以知道簡叢夜盲怕黑,不是因為住在同一個宿舍。

簡叢只要在自己熟悉的環境裏,關了燈看不見也不會顯現出來,畢竟還有手機,大不了照一照就知道。

虞長暮第一次見識到簡叢表現出端倪,也是爭吵過後。

那個時候簡叢剛表白,他沒同意,兩個人還沒在一起,他們跟系裏的活動出去露營,晚上得爬到山頂才能搭帳篷。

簡叢爬山爬到一半說他走不動了,玩笑讓虞長暮背背他。

虞長暮當然不肯,他已經為了遷就簡叢把自己速度放得很慢,說話也就沒那麽客氣。

兩人一來二去毫無懸念吵上了架,其他同學見怪不怪從他們身邊經過。

他們吵著吵著便吊車尾,成了剩在隊伍最末尾的那兩個。

虞長暮受不了簡叢嬌氣,擡腿就要走,想著沒人陪他幹耗,自然而然就知道動了。

可簡叢那時卻是突然慌了,猛地拽住他的手:“喂!不許走!”

虞長暮氣笑:“你是當少爺發號施令發習慣了嗎,你說什麽別人都要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