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陳國舅

陳皇後醒來後, 與蘇漣細說了自己那日的遭遇。

她難得出宮一次,趁著人都隨祿安帝圍獵去了,便帶了兩個宮人到營帳外頭走走。

她知曉小女兒與溫疏水此刻正在另一邊的林子中, 危險尚藏在暗處不可知曉, 自然有些分神。

誰知一轉頭便恍惚瞧見蘇蕉兒正騎著馬沖進林子,馬兒撒開蹄子瘋跑, 似乎是受到了驚嚇。

“那人就穿著蕉兒一樣的衣裳,喊著救命,聲音聽起來也不大,我一下子慌了神,也沒有細想, 便掙開兩個宮人沖了上去。”

之後就中了箭,現在想起來,陳皇後還有些慚愧。

蘇漣知道這不能怪她, 人在緊急之中判斷能力會下降許多, 何況是以為心愛的小女兒出事了。

他道:“母後, 蕉兒的衣裳是您準備的?”

“是, 這身衣裳蕉兒此前並未穿過, 知道的人應該不多。”

蘇漣臉色微冷, 要麽是公主府有奸細,要麽就是宮裏有不幹凈的眼睛。

他稍稍緩和神色,行禮:“母後好好休養,其他事不必掛心, 兒臣會妥善處理。”

陳皇後欣慰地道:“你們都長大了, 母後也能放心了。”

蘇漣頓了頓,目光望向一直坐在外間的祿安帝,淡淡道:“孩子們已經懂事了, 母親若是有自己的想法,也不必顧慮我們。”

他叫的是母親,並非母後,陳皇後鼻子酸澀:“好了,你去忙吧。”

蘇漣行至外間,對祿安帝行過禮便大步離開。

祿安帝叫住他:“漣兒。”

“父皇有什麽事嗎?”

祿安帝看著兒子高大筆挺的身影,即便沒什麽表情,身上的那股子氣勢卻很沉凝,比他像個皇帝多了。

陳皇後將幾個孩子教養得極好。

祿安帝終於問出來:“查到什麽眉目了嗎?”

蘇漣淡淡道:“父皇心裏想必有答案了吧,何必再問?”

他是皇帝,受傷的是他妻子,出了這樣的事,他自然也會派人去查。

至於查出了什麽,想來他自己心裏有數。

祿安帝啞口無言,張了一半的嘴閉上,等兒子走了,才慢慢起身,走到寢殿內間門口,望著最裏頭床榻上的人:“雅容,你醒著嗎?”

良久,無人應答。

他心裏難受,陳皇後自醒來便不願意見他,即便好不容易說上兩句話,也總是冷冷淡淡的態度。

從前二人雖也吵過架,卻從未這般過,冷得讓人心裏不安。

一片安靜中,宮人隔著最外頭的門忽然道:“陛下,趙妃娘娘與三公主正在長寧宮外頭求見呢,您要不要去看看?”

想到兒子的話,祿安帝緩緩直起身子。

這次的事,與趙家以及趙太後脫不了幹系,他們這些人,一個個都仇視陳雅容如眼中釘,往日只是一些暗地裏針對的小動作,這回卻是膽大包天,竟然想要她的命!

可是,這不正是他一次次縱容出來的孽果?倘若雅容真的沒了命……

祿安帝不敢往下想,他與陳皇後相識三十余載,從未想過沒有她的日子該怎麽過。

“陛下、陛下。”趙妃見祿安帝出來,直接拉著女兒蘇婉夕噗通跪下,醞釀多時的淚水霎時湧出眼眶。

換作平日裏,祿安帝興許要皺皺眉,這會兒卻平靜道:“你有什麽事?”

趙妃磕了幾個頭,額上都見了血,聲淚俱下:“陛下,臣妾自知道皇後娘娘遇刺以來,內心一直惶惶不安,還在想究竟是誰忍心下如此毒手!”

“可萬萬沒想到,竟是、竟是趙家聯合太後娘娘!臣妾與婉夕從始至終不知道這件事,更未參與其中!陛下明鑒!”

祿安帝安靜聽著:“你當真不知?”

趙妃手繞到後方,掐了手足無措的女兒一把。蘇婉夕忙瑟瑟地俯身:“父皇,女兒和母妃真的不知道!您一定要相信我們!”

趙妃知道皇帝心軟,她自入宮起,雖不得寵,但靠著哭總歸過得還算不錯。

她偷偷隔著淚水看了一眼,卻發現祿安帝的面色竟冷得難以辨認,與平日裏總是和顏悅色的他截然不同。

不知是哪裏出了差錯,她身子抖了抖,神色裏的害怕更真了些。

半晌,祿安帝嘆了口氣:“蕉兒的衣裳做好,送來皇後宮裏時,你路上遇見,那時就看過了吧。”

趙妃猛地一抖:“臣妾、臣妾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並不知道具體是什麽樣子。”

“你這麽緊張做什麽?”他問,“還是說,你已知道皇後那日是被假扮蕉兒的人引走的?”

趙妃頓時抖如篩糠,她到底只是個深宮婦人,平日裏那些小花招,不過是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早知會釀成今日局面,他……

祿安帝揉了揉臉:“不必說了,回去吧。”

趙妃自知已經漏了陷,索性放開手腳,大哭起來:“陛下,都是太後娘娘逼臣妾做的,您也知道,臣妾、臣妾只身在這宮中,只有太後娘娘一個依靠,怎敢不聽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