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罰跪

昨兒回去晚了,陳皇後多少有些不高興。因而今日一行人並未在溫府待得太久,回宮時,不過剛剛申時。

前腳才踏進雲安殿,圓福宮那邊便差老嬤嬤來催促,說太後娘娘還等著小千歲的手抄佛經,晚些禮佛時,好隨瓜果一並祭上。

抄著佛經的紙早已被宮人妥帖地縫制成冊,由一名小宮女雙手捧著遞給老嬤嬤。

蘇蕉兒想到裏頭一半都是溫疏水的字跡,便不由得有些心虛。

老嬤嬤收好東西,行禮:“太後娘娘近來得了一串琉璃珠子,思來想去適合小千歲,勞煩小千歲隨老奴走一趟。”

她都這樣說了,蘇蕉兒只能點點頭,行了三刻鐘到圓福宮。

殿內一片寂靜,趙太後低頭翻閱佛經,初時神色還算平靜,只是越看越生氣。

代抄便罷了,字跡還如此潦草,當真是不把她放在眼裏。

她冷笑著將冊子啪一聲扔在地上:“怎麽,這便是你身為嫡公主的做派?抄佛經乃是有福於社稷的好事,你卻要假手於人,如此嬌氣,還指望你做些什麽?”

蘇蕉兒大約猜到是這個結果,也早做好了心理準備,腦袋不自覺垂了垂,顯得有幾分可憐。

趙太後對她的反應似乎很滿意,目光掃過她身後一眾宮人,緩緩道:“哀家似乎說過,抄佛經祈福是身為公主應盡的責任,哪個不知死活的奴才膽敢插手,給哀家拉出去杖二十,以儆效尤。”

這話一出,幾個雲安殿宮人雖表面上還穩得住,實際上心裏亂作一團。

他們可都是皇後娘娘指派到雲安殿服侍的人,太後娘娘這般說罰就罰……難免讓人心裏慌亂。

向雲明白過來,原來是在這兒等著,要打壓皇後娘娘的勢頭。

一旦今日讓趙太後尋著由頭處罰了雲安殿的宮人,日後豈不是人人自危,恐怕該疑心陳皇後在後宮之中的威嚴了。

場面一度凝滯,遲遲不曾有人出來求饒,這倒是讓趙太後略感意外。

蘇蕉兒上前兩步,將自己的宮人盡數擋在身後,認真道:“不是她們。”

趙太後壓根不將她的話放在心裏,語氣涼涼:“不是?你這是要當著哀家的面包庇一個卑賤的奴才?”

蘇蕉兒懵了懵,實在理解不了她在說什麽,只是肯定地重復一遍:“不是奴才。”

溫將軍可是大將軍呀。

趙太後和她多說幾句話都嫌頭疼,總覺得陳皇後是不是故意生了個傻子來折磨她。

要麽是訓斥半天,只呆呆地哦一聲,讓人仿佛一拳頭砸在棉花上,心裏憋屈;要麽就如眼前這樣,一句話車軲轆似的來回念叨。

她惱道:“不是你雲安殿的奴才還能是誰?”

蘇蕉兒張了張口,又趕緊閉上,手指跟著輕輕擋住嘴巴,一雙烏溜溜的眼睛轉了轉。

她自己挨罵就算了,絕不能連累溫將軍一起挨罵。方才可是聽皇祖母說了,要打二十板子!!

“行了。”趙太後料到她說不出來,傻子能撒一個謊已是了不得,哪裏還能再圓一個,也懶得繼續從她口中問話,只管事後讓嬤嬤去處理就是。

小小一個宮人,難道還能跑了不成?

“至於你。”趙太後打量著蘇蕉兒,此女生得秀麗嬌柔,神情又總是天真純稚,若非自小看著長大,有了抵抗力,恐怕很難不被惑亂心神。

她冷哼一聲:“身為一國公主,卻毫無責任心,如此懶惰嬌氣,自去佛堂裏跪半個時辰,好叫菩薩息怒,免得降罪於你!”

向雲立即就要上前,說出溫疏水的名字。

蘇蕉兒知道她要說什麽,連忙豎了一根指頭在唇邊,示意她噤聲。

向雲一愣,還以為主子忽然有什麽想法,竟也真的停住腳步,眼看她跟著老嬤嬤走進設在偏殿裏的佛堂。

趙太後有句話倒是說得不錯,蘇蕉兒這副身子是極嬌氣的,即便隔著裙褲和蒲團,才跪了不到一刻鐘,嬌嫩的膝蓋處便傳來細細密密的痛感。

再過一陣,那痛感似乎麻木了些,化為一種令人不適的腫脹感,火辣辣的。

她仰頭盯著高處的菩薩看,菩薩也垂下溫善的眉目看著她,就這樣混混沌沌不知過了多久。

早有宮人到長寧宮報信去了,陳皇後匆匆趕來。

正殿裏隱隱傳來短暫的爭執聲,隔著墻聽不清楚。

沒過多久,陳皇後便帶著人走進佛堂,一看見跪在地上的小女兒,似乎整個人都蔫蔫的,心疼地道:“蕉兒,快起來。”

蘇蕉兒就好似見到太陽的花朵兒,一下精神起來,偏頭習慣性地露出乖巧的笑容:“母後。”

向雲扶著她慢慢站起來,明顯感覺到她身子無力輕顫,腿都跪僵了,好一會兒才能邁開步子。

往外走,又見到等在那兒的蘇瑯兒,蘇蕉兒見人就抿唇淺笑,卻被姐姐瞪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