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十九(2019)

郁知年到三文後,先住進了招待所,先去看了看幾年未見的小姨。表妹上了大學,還沒有放暑假,郁知年在小姨家吃了午飯,陪小姨聊天。

或許是在寧市和赫市的十年占用他太多的感情,提到郁知年小時候的事,郁知年都覺得恍若隔世。小姨屢次關心郁知年的感情生活,郁知年都含混地糊弄了過去。

次日,郁知年拿著導師找人開的介紹信,去了三文的文化館。說來也巧,文化館這天恰好召集了下屬的單位,開下半年的宣傳會議。三文原本是個縣級市,前幾年行政規劃變動,獨立成了地級市,下設三縣兩區。

文化館也是近年剛設立的,和郁知年對接的副館長本身是社會學出身,十分熱情地邀請他旁聽會議,說能了解一些各縣區的文化特色。

會前,郁知年打開副館長給他的三文年志讀,一名和郁知年年齡相仿的、戴著眼鏡的男青年走到他身邊,試探地問他:“不好意思,請問你是郁知年嗎?”

郁知年看著他覺得眼熟,心中浮現出一個名字:“梅齊?”

“真是你啊?”梅齊驚喜道,“我還怕我認錯了。”

“你初中走了之後,我們就沒見過了吧,”他道,“你怎麽在這?”

郁知年簡述自己的來因,梅齊告訴郁知年,他大學畢業後,考進了喜平縣的縣政府,在文化站上班。

喜平雖是個縣,但由於交通閉塞,進出不便,最近才通車,民俗風情保留得很好,與三文也不甚相同。

郁知年聽梅齊稍作介紹,覺得很感興趣。

三文的民族志有人曾做過,但喜平沒有,他又問了梅齊些問題,生出了去喜平做民族志的想法。

會上,郁知年聽各文化站的人講解著計劃,心頭躍躍欲試,和梅齊互留了聯系方式,晚上便與導師通了個電話。

導師對他的想法很支持,郁知年掛下電話,即刻興沖沖地籌劃起來,著手寫一份簡單的調查計劃,忘我地寫到夜裏十點多,他接到了楊恪的來電。

楊恪和他簡述起訴案的情況,又問他在三文如何。

郁知年有了更感興趣的新計劃,心情振奮,與楊恪分享自己白天在文化館的經歷,以及梅齊口中喜平縣的風土人情。

這天楊恪很給他捧場,郁知年不留神高興得將一整天的事說完了,才發覺自己好像說得太多。

他安靜下來,楊恪未覺察到他的變化,問:“你這個項目,打算做多久?”

“預計半年,”郁知年說,“但具體還得等我去了再看。”

楊恪“嗯”了一聲,郁知年問他怎麽了,他又說沒事。

由於喜平的通訊不好,官方的档案儲存不是很規範,歷史文字資料缺乏,郁知年的計劃先留在三文籌備,到七月中旬再去喜平。他一邊找了些紙質的資料先行閱讀,一邊寫了一份新的研究計劃,還申請到了一些資金。

他在三文重遇了以前的幾個同學,也獲得了不少幫助,每天都過得充實。

楊恪早晚都會來電問候,由於楊恪的話不多,但又像很不願意掛電話,最後只好都由郁知年來說。

時間慢慢流逝,郁知年也不知該如何定義他自己和楊恪的關系,只是人似乎變得安心許多。

比起之前在寧市做流動人口的項目時,漂泊無依與掙紮的情緒少了,而真正在做研究的感受多了起來,更專注了一些,也不再懼怕等待楊恪的來電,因為不再是等不到的。

七月初的一天夜裏,郁知年和來三文辦事的梅齊聚餐,另有另兩個文化館的工作人員。

他們坐在路邊的小飯店裏,開了幾罐啤酒。

梅齊說起郁知年初中時的事,說郁知年是學校裏的明星,長得好看,學習也好。幾人聊著聊著,打趣起郁知年來,問郁知年是不是找過不少女朋友。

郁知年被他們說得不好意思,手機忽而響起,楊恪給他打了電話。

這天早上,楊恪破天荒沒聯系他,他還以為楊恪有事在忙,發了消息詢問。

接起來後,他聽見楊恪那頭的背景音異常嘈雜,嘈雜得不像楊恪會待的地方。

“郁知年,”楊恪在那頭說,“你沒跟我說過三文的火車站人這麽多。”

郁知年心跳加速,呆在原地,手裏的啤酒罐差點掉在桌子上,過了幾秒,他問楊恪:“你在哪?”

“……”楊恪並不生氣地反問他,“你說我在哪。”

郁知年急匆匆地和梅齊幾人告了別,打了車去車站。

三文的市區很小,十來分鐘就到了,郁知年下車,看見許多人從通道裏走出來。

最近是三文人祭祖的節日,因此返鄉的人格外多。郁知年走到出站口旁,四下張望找楊恪的身影,天早就黑了,出站口燈光不夠亮,只能看見提著大包小包的人蜂擁而出,看不清臉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