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三(2019)

晚飯時,郁知年問了李祿不少有關財產轉移的問題,得知他能動用的現金是近幾年的股份分紅,至於別的,都要再走程序。

而信托對出售股份有苛刻的規定,且也易造成公司動蕩,不可操之過急。

總之,李祿的意思就是,先結婚再說。

郁知年聽得心神不寧,夜裏睡覺,夢到了趙教授來婚禮現場。趙教授說“辛苦你了”,楊恪則對他說“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辛苦和感謝貫穿了草坪婚禮,氣球上也寫滿謝謝。

全場觀禮人,包括他們的高中同學、大學同學、公司同事都熱情地慶祝了郁知年無私的奉獻,感激他為楊恪撕毀那封從墳墓中遞來的信函,結束長達多年的桎梏。

現場響起了極為歡快的樂曲,大家都在笑著,唯獨郁知年變成了一個三歲的孩童,悄悄鉆到白色甜品台下,用桌布遮牢自己,無聲地大哭了起來。

哭了很久,郁知年才在鬧鐘聲裏醒過來。

注冊結婚預約在上午十點,市政廳二樓的一個房間裏。

天氣有些糟糕,市政廳外車行道邊,樹被雨打的七零八落,天空是灰色,市中心黯淡無光。

楊恪坐在他身邊,兩人一路都沒說話。

在這樣婚姻真正即將到來的時刻,郁知年看著街景,意識到它並不值得期待。

短暫浮現過的興奮和羞澀被現實的不愛一掃而空,只留下沉重和不安的真實世界。

楊恪和他像被迫將同極相對著綁到一起的磁鐵,雙方持續在排斥,一個是不喜歡,一個想保留體面。

但為了獲得財產,除了在一起外,別無他法。

從車裏走出來,楊恪和司機都給郁知年撐了傘,不過風雨都大,他們的西裝仍舊濕了。

楊恪的灰西裝袖口被雨淋成了深灰,看起來有點狼狽。

走上台階時,為了撐好雨傘,楊恪摟了一下郁知年的肩。楊恪必然沒別的意思,是郁知年自己僵硬。到了廳內,楊恪把傘給司機,他往前走了兩步,脫離楊恪的手。

李律師也剛好趕到,他們一起上樓。

提交資料後,市政廳的工作人員泰拉主持了結婚儀式,攝影師和李律師是見證人。

泰拉主持得富有感情,發自內心祝福新人,說祝詞。

雨水一直打在注冊廳的圓形拱窗上,郁知年心不在焉地聽到結尾。最後簽字時,楊恪先簽,而後輪到郁知年。

郁知年提起筆,低頭看寫著楊恪名字的證書,遲疑了幾秒鐘。

他突然產生一種沖動,想問楊恪“真的願意和我結婚嗎”,但場合不好,人也太多,郁知年問不出來,於是在房中其他人的注視下,他落筆寫下自己的名字。

儀式就此完成,郁知年和楊恪快速地締結了婚姻關系,史密斯拿出他們昨天購買的對戒。

郁知年原以為是各戴各的,不料楊恪取下郁知年的那枚,只好伸出手,楊恪沉默地替他戴上戒指,郁知年也拿了楊恪的,交換戴好。

“不接個吻嗎?”攝影師舉著照相機,在一旁興奮地問,“我拍一張照留念。”

郁知年一驚,下意識看了楊恪一眼,對攝影師說:“不用了吧。”

察覺到泰拉略有異樣的眼神,郁知年找了個借口:“我流感剛剛痊愈,還在傳染期。”

廳內忽而靜了靜,李律師打破尷尬,說:“那我們先回去吧?”

“我的助理準備了花,可以拿著花在門口拍一張,”他說,“也不錯。”

他們走出門,郁知年看到李律師的年輕男助理那種一束白色的鮮花站在門邊,馥郁的香氣傳遍四周。郁知年停了停腳步,有一秒鐘他覺得接過花拍張照是可以的,但想過後,實在不想自取其辱,覺得沒必要留下雙方都不想留下的證明,便當做沒有看到,靜靜往旋轉樓梯走。

“郁知年。”楊恪在後面叫他名字。

郁知年轉身,楊恪站在史密斯旁邊,看著他,說:“你忘拍照了。”

儀式雖短,也占用了些時間,楊恪的袖子濕得不明顯了,手垂在身側,表情看起來幾近認真。

郁知年覺得楊恪的說法怪,想反問他,難道你想拍照嗎,不過說出口的委婉些:“有點累了。”

他下樓下得快,司機還未沒走到大門口,他便淋了一小段雨,疾步走到車邊,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車中幹燥溫暖,香薰的味道濃郁,抹除方才鮮花給郁知年的氣味記憶。郁知年低頭看無名指上,楊恪親自給他戴上的戒指,沒猶豫就摘下來。由於保存戒指盒的史密斯還沒來,郁知年將它放進了上衣的內側口袋。

過了幾分鐘,楊恪也上了車。

雨勢其實比來時大,但不需要替郁知年撐傘,所以這次楊恪沒有被淋濕。

他上了車,一開始沒說話,車開了一會兒,郁知年和他同時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