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亡國第九十一天

元江主幹道的水位、流速、江水經流量,先前勘測河道時,秦箏就已經帶人測過了。

後世的水位基面,經常采用絕對基面和測點基面來對比分析,絕對基面是以一個公認的海口的平均海平面為標準,在這個時代還沒有絕對基面的概念,秦箏短時間內也沒法去找個海口測水位制定個絕對基面,測河流水位時,便只測了測點基面。

她本職是搞工程的,采集河道數據什麽的,原本跟她的專業不搭邊,這些是水文工作者該做的事。

但她剛工作那一年,帶她的前輩手上就剛好參與了一個建跨海大橋的巨型工程,她跟著去當助手,在研討會上聽建橋小組各領域的小組長發言,發現很多非自己專業的術語她都聽不懂,人家拿出來的圖,她也是看得一知半解。

工程組的其他前輩顯然是能看懂的,並且還能分析得頭頭是道。

從那時起,她就意識到,以後要想在工程這條路上走得遠,僅憑自己讀書那會兒學那點知識是完全不夠的。回去後,她便一頭紮進了那項工程可能會涉及到的所有領域書海裏,不求學得精,但至少當旁人提起其他領域的專業知識時,她知道是在說什麽。

那是秦箏工作後學到的第一課,可以說一直受益於她以後。

正是因為她學得多,什麽都懂一點,所以當有練手的項目時,她比同期的其他同事都更有優勢去爭取,帶他們的前輩也更願意把機會給上進的後輩。

後來她成了同期裏升職最快的,其他同事背地裏也議論過她升職快的原因,有的說帶他們的前輩偏心她,有的說她愛拍馬屁獻殷勤,有的說她家裏有關系……說什麽的都有,就是鮮少有人看到她除了沒命工作,還考了多少相關領域的證書。

秦箏很感激從前那個努力的自己,如果不是當初那麽軸,死心眼去學那些非自己專業領域的知識,可能她現在也只會拿著現有的工程圖紙指揮建造,但凡有超出自己專業領域的,就一籌莫展了。

為了早日把修挖泄洪的暗河提上日程,秦箏昨夜找出相關數據,先對這些數據做了初步處理後,第二天帶著懂珠算的官員們算了整整一天,懂筆算的只有秦箏一人,需要計算的數字又太過龐大,她教了幾位在算術上頗有天賦的官員筆算方法,讓他們跟自己一起算。

其他官員則拿了十幾把算盤拼接著算,計數的紙張都用完好幾摞。

算完後,核對珠算同筆算的結果,因為第一次算出來的結果兩者差異頗大,又重算了兩次,結果總算是吻合了。

魚嘴堰的蓄水量和大渡堰不相上下,青州所存的卷宗裏沒有魚嘴堰的相關水位數據,秦箏便用大渡堰的水量做了估算。

大渡堰水域占地十萬畝,最深處的水位達30丈,淺水位處也有十丈深,折合計算下來,蓄水量保守估計得有十三億立方米。

元江主幹道的泄洪能力,在前幾十年還可達到八萬立方米每秒,但近幾十年來,下遊地處平原,河道拓寬,流速減緩,泥沙沉積,以至河床升高,泄洪能力大打折扣。

水庫的水若是一下子全湧入元江,元江主幹道只能泄掉一半的洪水,另一半必須從暗河走。

相當於他們得在短短兩月內,挖一條泄洪能力不亞於元江主幹道的分支河道,在沒有一切新進科技和機械做工的古代,這顯然是不現實的。

秦箏和懂水利工程的官員們一番合計,都覺得比起挖一條五成泄洪能力的暗河,趁著眼下的枯水季節,打撈元江下遊沉積的泥沙,將元江的泄洪能力恢復到七成,她們再開挖一條三成泄洪能力的暗河,更為省事。

在兩軍開戰前,耗費大量人力物力前去打撈江底泥沙,開挖暗河,自然也有人覺得秦箏這是分不清輕重,公然反對的。

“三軍將士軍餉都發不出了,太子妃娘娘還想著勞民傷財挖渠開河?便是要治國,也得先有國,才能治,如今大戰在即,不把銀錢用在刀刃上,反用在這些地方,這分明是本末倒置!”

說話的官員狠狠一甩袖袍,面皮繃得死緊。

他生得一張方正臉孔,高鼻細眼,身形魁梧,整個人嚴峻得像是一塊石頭。

秦箏識得此人,此人名喚齊光赫,他父親曾任河道使一職,說起來他們家也算是世代為工部效力,齊光赫本人的確有幾分才學,但頗有些剛愎自用。

和岑道溪的傲氣不同,岑道溪狂歸狂,卻也承認別人的才能。

齊光赫但凡同人議事,三句不離他父親生前所撰的那冊治水錄,對於旁的治水書籍,除了比較出名的前人所著的,一概被他貶得一文不值,似乎這世間,唯有他齊家的治水要術才該被奉為圭臬。

秦箏知道他方才說的那些,也的確是其他官員所擔憂的,道:“軍餉和開挖河渠的銀子,自有我與殿下去想法子周轉。魚嘴堰位於青州上遊,若是反賊開閘,讓魚嘴堰水庫的水盡數湧入元江下遊,大渡堰水庫無法再蓄水,整個青州以南被淹,才是真正的災禍。如今打撈元江下遊泥沙,挖泄洪河渠,都是防患於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