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亡國第六天

太子傷勢嚴重,沒法長時間撐船。

暫時沒發現水匪尾隨後,秦箏便提出幫他上藥,重新包紮傷口。

哪怕已經有了心裏準備,看到他胸前纏繞的繃帶已經被血染紅,外袍上胸膛那一片也被血浸濕,秦箏心口還是揪了一下。

她一邊給繃帶打結一邊道:“我們先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等你傷勢好些了再做其他打算吧。”

太子整個嘴唇都泛著白,他掩唇低咳幾聲,不出意外地咳出了血絲來:“好。”

秦箏看到他咳血,頓時慌了:“怎麽咳血了?”

太子怕嚇到她,只道:“一點內傷,還死不了。”

他胸口的箭傷本是致命傷,這些天一路逃亡,添的新傷倒不算什麽,箭傷靠近心脈,反復裂開才是最要命的,失血過多以至氣血兩虧,便是個鐵打的人也熬不住。

而且不知是不是被江風一吹,受了涼,現在頭也有些昏昏沉沉的。

秦箏看他臉色就知道沒有他的狀況絕不像他說的那般輕松,半點不敢掉以輕心,給他手臂上那道口子也灑上金創藥包紮好後,便讓他去船尾歇著,自己拿起竹篙撐船。

元江口這一帶都是水匪的地盤,只有到了下遊才安全。

“你傷勢重,只用金創藥止血不是個辦法,等上岸後得找個大夫看看。”秦箏一邊撐船一邊道,身後的太子卻遲遲沒應聲。

秦箏察覺到不對,轉頭一看,就見太子暈倒在船尾,雙目緊閉,面白如紙。

秦箏忙丟下船槳,過去看他的情況。

“相公?”秦箏叫了好幾聲他都毫無反應。

伸手探了探他額頭,滾燙驚人。

“怎麽這麽燙!”秦箏更擔心了。

這麽一直燒下去怕不是得燒成個傻子,必須得把溫度降下來才行。

秦箏想了想,拿起太子的劍把自己袍角割開一道口子,用力撕下袍子的下擺。

這身從醫館大夫那裏弄來的袍子是棉質的,吸水性很強。

她把撕下來的袍角放進江水裏浸濕,拿起來擰幹後,疊成一個小方塊,再用手掌快速摩擦布料。

高燒得用溫水擦拭降溫,直接用冷水會導致體內寒氣更甚,眼下她沒條件弄溫水,只能把帕子搓得溫熱了再給太子敷額頭。

等帕子被他腦門捂燙了,秦箏又放水裏浸一遍,擰幹搓熱後繼續搭在他腦門上。

只可惜效果甚微,太子還是沒有半點退燒的跡象。

秦箏又用劍割下自己一截衣袍,給他敷額頭的同時,也用同樣的法子搓熱帕子後給他擦拭頸下、掌心、手肘窩的位置。

遠處暗沉沉的江面突然出現數艘小船。

秦箏瞧見時,一顆心瞬間又提了起來,手腳也一陣陣發冷。

那八成是水匪!

尋常趕夜路的小船都是烏篷船,並且會在船頭掛一盞燈籠方便照亮。

只有水匪為了劫掠方便,才用這類無篷的小舟,怕打草驚蛇也不會掛燈籠。

秦箏手心不由得捏了一把汗,只盼著對方看到她這邊也是無篷小船又沒點燈,誤以為是他們自己人才好,可千萬別過來。

但秦箏的期望終究是落空了,那幾艘小船呈包圍之勢朝著她和太子所在的小船開了過來,秦箏便是想逃都無路可逃。

她知道自己的容貌在這種時候反而壞事,連忙抓亂自己的頭發擋住大半張臉。

對方將路堵死後,其中一艘船上燃起了火把,緊跟著響起一個痞裏痞氣的聲音:“水匪窩裏還有女人?”

另一個粗狂的聲音道:“管他是公的還是母的!大哥,抓起來拷問一頓就是了,指不定能問出來大小姐的下落來!”

聽到這二人的話,秦箏心底倒是升起幾分希翼,這幫人跟先前那窩水匪並不是一夥的!似乎還有仇!

她忙道:“我們不是水匪,水匪劫了商船,我和相公是從商船上逃下來的!各位好漢好漢行行好,放過我們吧!”

她從袖袋裏摸出剩下的一塊碎銀和那幾百個銅板,全放到了船頭:“我們身上只有這些了。”

對面船上的漢子們不知怎地全都大笑起來,仿佛是在笑她不知所謂。

秦箏咬著唇低垂著頭不敢看他們,先前在商船上秦箏聽船客們講了不少綠林的規矩,說是碰上劫匪後千萬不能擡頭,被搶了錢財好歹還能有條命,若是看清了他們的模樣,保準得被殺人滅口。

那個痞氣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彪子,去看看船上那個男的。”

對方的船靠近,秦箏垂著頭只能看到一只穿著草鞋的腳踏上了她這邊的船,褲腿挽至小腿處,碗口粗的小腿上布滿了卷黑的腿毛,手上還提著一把明晃晃的大刀。

秦箏害怕得整個人都在發抖,眼角余光瞥見上船的人用刀尖抵在了太子頸下,忙撲過去護住了太子:“別動他!要殺就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