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她聽到樓梯處傳來腳步聲……

正是下晌,殿外烈陽西傾,掛在屋檐邊上,透過窗將趙玄的臉照的光影撲朔。

信紙摸著不是單張,趙玄方才起的惱怒散了些,絲絲點點歡愉在胸膛漫開。

她是個連經文都抄不下去的性子,卻寫了如此多的字,想必是有什麽事耽誤了,到時候她又該來哄自己了。

上次是送了只狗兒,這回改送什麽?

他撕開上了蠟封的信,往外抽出時,一個玉扳指咕嚕嚕從信封裏滾落出來,

一連串清脆的聲響連續在木板上,最終認主人一般滾落至趙玄腳邊。

倒是沒摔壞,李近麟心驚膽顫的恨不得就此死過去,卻仍要撿起呈到陛下面前。

趙玄對此置若罔聞,看也不看玉扳指一眼,看起來信件,翻到最後一張信紙,目光落在最後一段。

既以二心不同,難歸一意,以求一別,各還本道。

瞬時三伏夏日,殿內卻蔓起凜冽寒意。

周遭禁軍內侍都暗道不妙,送信來的鎧衛更是嚇破了膽,本以為是門好差事,搶著來送呢,如今只恨不得給當初搶信的自己一個耳光。

不知寫的什麽,眾人卻見陛下反手撕毀了信紙,丟去了地上。

陛下立在原地自是巋然不動,而後輕笑了聲,再然後竟然露出一副倉惶悵然的模樣,盯著被他撕碎丟棄在地上的滿地碎紙看,彎腰想撿起來,卻又止住了。

眾人連忙跪下,止不住顫抖起來,陛下這是......

“真是可笑......”仿佛方才露出窘態的人不是他自己一般,陛下如今冷眼旁觀那一堆廢紙,仿佛神佛一般無悲無喜。

活了這麽多年,今時今日才叫他體會了一回心慌意亂肝腸寸斷的滋味。

他不信這信中是真,可又怕這其中有一句是真,字字如同萃了毒,猶如利刃一般割在他身上。

原來這世上最毒的藥,不是□□,是情愛。

入口甜到發膩,卻能叫人上一刻在雲端,下一刻便跌入地獄。

他......

如今是被推入了地獄——

不,他不信。

如何能信?前日兩人才濃情蜜意,今日她竟然絕情至此?

“陛、陛下”李近麟不知信裏寫了什麽,只想要退出殿外,好保一命。

趙玄居高臨下,眼皮都沒擡,神色肅穆,忽的拂袖而出,那瞬間仿佛棄了一身修行,重新披上了一層瘋魔外衣。

他要親自問她,要當面聽她說。

聽她親口說。

看她還能不能將這封信上的一字一句朝著他說出口。

從紫陽觀往江都王府,快馬加鞭不過半個時辰。

百名禁衛守著,一群人嫻熟馬技,徑直策馬入內,江都王府沒了主人,只剩一群奴役,何曾見過此等架勢?

皆跪在一處嚇的不知所以,連攔都不敢,以犯了什麽抄家滅族的事。

趙玄背立於正堂,一路策馬揚鞭,李近麟下馬後累的氣喘籲籲,偷偷瞧了眼陛下,陛下與他們一道,並未乘坐馬車,他們這群人累成這副狗樣,陛下倒是呼吸平穩,半點不見紊亂。

李近麟和藹的朝奴婢們笑:“別怕,我們是來找成大姑娘的,去請成大姑娘出來。”

侍女們抖如糠篩,不敢再瞞,嚇道:“大、大姑娘不在府裏。”

“哦?!那去了何處?”

“奴婢們也不知......”

正在此時,有暗衛抖如糠篩,哆哆嗦嗦的過來,噗通一聲跪倒了地上,朝著皇帝的後背開始磕頭:“陛、陛下,臣等看......看過了,大姑娘確實不在府裏。”

趙玄早有猜測,聞言只蹙著眉,不知想些什麽。

他一腳掀翻面前跪著的暗衛,怒火滔天。

“吩咐你們盯著,將人盯丟了......都滾出來!”

***

一輛青篷馬車自皇城駛出,趕車的馬夫架勢熟練,駕著馬兒一路疾行,等出京遠了,入了幽州地界,才慢下來。

凡百姓遠離所居地百裏之外必須路引,一行人的路引自然是早就備好的。

阿四去城門處遞上路引,排隊等了會兒,輪到他們時,城垣下的兵官接過翻了一眼,眼神掃過簾子,問趕馬的馬夫:“裏邊是何人?”

趕車的侍衛名喚阿四,江都王取名隨意,身邊的侍衛都是按照入府的順序排名,阿大,阿二......以此類推。

阿四被派來護送姑娘,自然是親信,雖江都王也沒告訴他為何要他們遮遮掩掩出城,卻還是照辦。

他拱手道:“車內是我家姑娘並侍女,途經幽州。”

官兵揚揚下巴,道:“叫車裏的下來,檢查。”

阿四詫異,“有了路引還要檢查?”

那官兵十分傲氣,嫌棄他們沒見過世面:“這可是幽州,旁邊就是皇城,哪能隨意放過?你們這是出城,要是入城,連車簾子上縫的線,腳底板上的泥巴,都要抽出來查。”

天子腳下,哪怕混進去一根針都是他們的失職,出城倒是簡單的多,隨意搜查一下,瞧瞧文書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