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紅塵嬉戲無數,寒廬琳瑯……(第3/4頁)

雲畔說好,正要與他調侃兩句,忽然聽見院門上傳來一陣腳步聲。

這院落雖然小,但院門與正屋相距總有兩三丈遠,該是多大的動靜,連在屋子裏都能聽見。

她惶然轉頭望向李臣簡,他的笑容從唇角隱匿下去,面色變得凝重起來。

門環落鎖,嘩嘩作響,然後院門便被推開了,又是些穿著甲胄的長行,一個個不苟言笑的樣子,李臣簡悄聲告訴她:“是審刑院的人。”

審刑院,簡直就是這段時間的噩夢。雲畔緊張地拉住了他的手,看著那個為首的擁隊大步邁進來,到了門前向內拱手,“魏公爺,請隨卑職走一趟。”

李臣簡回了一禮,“不知錢擁隊是受誰指派,前來提審我?”

那位錢擁隊還稱呼他為公爺,但這種表面的客套只是習慣成自然,並不是切切實實的忌憚,這點李臣簡知道,雲畔也知道。

錢擁隊漠然拉著臉道:“卑職受知院事差遣,請國公爺移步審刑院,還有些要事要向公爺討教。”邊說邊向一旁讓了讓,比手道,“公爺請吧。”

嘴上說得客套,其實哪裏是相邀,分明就是押解。雲畔本以為人已經進了西角門子,最壞不過如此了,卻沒想到還有被提審的一日。自己好不容易才到他身邊,這下子他又被他們帶走了,自己一個人忽然就像落進了海中央,讓她感到無邊的淒惶。

他見她泫然欲泣,溫聲說:“審刑院掌復核已決案件,及官員敘復、昭雪等事,也許是官家要重審那個‘敕’字案。放心,不會有事的,你先靜下心來,別自己嚇唬自己,我很快就回來。”

她艱難地點了點頭,再三地確認,“很快,天黑之前能回來麽?”

他沒有回答,因為連他自己也說不準,如今何去何從,全掌握在別人手裏。

他松開她,轉身走了出去。

門外的長行讓開了一條路,不過提審一個人罷了,竟一下子來了七八個人。這些人簇擁著他往外走,雲畔一直跟到院門上,茫然喚著:“忌浮……忌浮……”

他回身望她,只是這次沒等他開口,一個長行推了他一把,粗聲道:“快走,別磨磨蹭蹭!”

就是這樣一個動作,放在何時何地都能令她崩潰。她含著淚欲追上去,然而院門轟然一聲闔上了,這地方是禁地,哪怕是自願進來的,在不得準許前,也不能離開。

又一次的生離,她真是恨透了這樣的現狀,可她無能為力,只有扒著門縫,看他漸漸走遠。

夾道筆直,深而長,她看見他掩唇咳嗽,身子微微躬起來。那些冷血的人不會在乎他冷不冷,受沒受寒,大概因為寒冬臘月執行公務,心裏本就有怨氣,但凡他腳下略一蹣跚,便迎來那些人的刀柄杵背。

雲畔癱坐下來,他一向做慣了人上人,如今卻要受這些下等長行的作賤,怎麽能叫她不心疼。他們帶走了他,自己又困在了這角門子裏出不去,就算想托人斡旋也不能夠。

什麽也做不了,只有祈盼著不會出事。但這次的提審耗時特別長,她從下午等到天黑,又從天黑等到深夜。出門看看月亮,一輪圓月掛在天心,已經子時了,還是不見他回來。

究竟是什麽事,要這樣長時間地審問呢,難道不光是因那個“敕”字嗎?雲畔開始自責,當初太後安排她與李臣簡成親,明著說是讓她監督丈夫行止,其實是想讓她檢舉另兩位國公。自己總抱著不害人的宗旨,但願其他公府上的女眷也別來胡亂指證李臣簡,大家相安無事最好。但她好像做錯了,爭奪皇位本就是一場你死我活,若是自己早早使些手段,妥善敷衍好太後,也許今日就不會如此被動了。

這一夜想了好多,一夜沒有合眼,城裏雞啼了第一遍,離天亮還有兩個時辰,她靠墻坐著,擡眼看看床頭的黃雀圖,不明白為什麽要沒完沒了遭受這種痛苦。官家大概又聽信了誰的讒言,在一個人頭上動了刀,便一發不可收拾起來。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她實在等不得,便問那個送飯的解差,能不能讓她出去。

解差當即搖頭,“咱們只有收人的份兒,沒有放人的權。小的就是拼著不要自己的命了,也還得顧念全家的性命,請夫人體諒。”

出不去,怎麽辦……她站在那裏茫然發呆,解差覷了覷她,笨拙地寬慰著:“夫人別著急,再等等吧!若是到今日入夜還沒送回來,小人下職之後去審刑院外打聽打聽,看看能不能打聽出點消息來。”

雲畔忖了忖道:“在衙門外打聽不中用,還是勞煩你替我去陳國公府上一趟,將人一天一夜未歸的消息告訴陳國公。再往南橋晴窗記,帶話給掌事的嬤嬤,請她托付知院事夫人,看看能不能問出公爺現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