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雞飛蛋打。

耿太夫人呢,畢竟還沒有老糊塗,被媳婦這一頓數落,險些氣出病來,撫著胸口說:“好啊,我寵愛孫子,如今是寵愛出錯處來了。真真黑了心肝的,從我這裏掏挖體己的時候老太太千好萬好,瞧著跟前有好女使你們也要,現在人過去了,錢也過去了,孩子遇著點小波折,就這樣口出惡言忤逆尊親,你也是刺史家的女兒,你娘家竟沒教你一點兒規矩體統?”

耿夫人一聽這話,心裏就翻起浪來,雖不敢直剌剌地對壘,但少不得要拿幾句酸話來回敬她,便道:“您老可別這麽說,別叫人誤會我一個做母親的,從您那兒討了女使來給兒子做通房,這話要是傳出去,會讓人笑掉大牙的。當初是您硬說,哥兒房裏沒個知冷熱的人,好歹要給他配一個,我早說過的,哥兒沒結親,往屋子裏塞人不好,是您一意孤行,怎麽勸都不聽。如今好了,香凝的肚子大了,哥兒好好的姻緣也沒了,這總稱了母親的意了,還有什麽可說的,不如各自散了,回去睡大頭覺吧。”

耿太夫人是倒驢不倒架子的人,聽媳婦這麽說,氣不打一處來,高聲道:“孩子當初才那麽點大就要上軍中歷練,雞起五更地,難道你這做娘的日日起來相送嗎?我往他跟前安排了人,好歹有人樣樣盡心操持,你省心受用的時候,怎麽從來不說這話?你也做了幾十年媳婦,什麽風浪沒見過,這麽點子事就叫你慌了手腳,虧你還是掌家的主母!他李家有什麽了不得,不就是個國公府麽,我們三郎好好的人才,難道還砸在手裏不成!”

耿節使的腦袋都快炸開了,扶著額頭喃喃:“別說了,消停些吧!都到了這個份兒上了,商議商議這事怎麽料理是正經!”

耿夫人一句話便給出了決斷,“叫個郎中來,把這賤婢肚子裏的孩子打了,再叫個牙郎來把人領走,興許郡主消了氣,又改主意了也不一定。”

結果這話遭到了兩個兒媳以外所有人的反對,尤其耿太夫人,恨道:“你可真是好狠的心腸啊,那不是你的孫子,你倒下得去那個手?”

這時二郎的媳婦期期艾艾說:“母親的意思,未必沒有道理,今日外頭鬧了這麽大一通,不知人家背後怎麽議論咱們家呢。還沒娶親就有了庶子,到底這話說出去不光彩,原該迎娶郡主的,這會兒迎娶小吏家的庶女,只怕也難……”

徐香凝頓時拽著耿方直哭起來,“三郎……不能,不能啊……”

耿方直自然也不願意走到這一步,蹙眉道:“二嫂別順著母親的意思了,到底一條人命,怎麽能說不要就不要了。”

二郎媳婦聽他這樣說,不由轉過身去,沖大郎家的撇了撇嘴。

都說妯娌之間身份懸殊太大,容易被人壓一頭,但她們也不願意和一個丫頭出身的平起平坐。要說打了胎是有些殘忍,目前來看卻是挽回聲譽最好的辦法。上京那些百姓的嘴,可不會因為耿家有情有義留下了小孽種,便對耿家改口稱贊,該背後編派的照樣編派得不亦樂乎,到時候不說三郎丟人,連著她們也不好出門見人。

然而沒辦法,正主兒都不願意,誰也不能硬逼著墮胎,妯娌兩個便讓到一旁,再不過問他們的破事了。

耿太夫人因是老封君,早年也受了郡夫人的誥封,閨閣中未必沒有要好的老姐妹。於是便挖空心思開始盤算,“觀文殿大學士家有個二女兒,我曾見過一面,人生得嫻靜沉穩,素日很有孝敬長輩的賢名……我和他家太夫人是幾十年的手帕交,這就打發人過去問問,看看他家有沒有結親的意思。”

可是才出這樣的變故,就去和別家說親,人家能答應嗎?

耿夫人遲疑了下,“觀文殿大學士家,也不是一般二般的人家……”

“管他幾般,女兒大了總要嫁人的。我算瞧明白了,聘媳婦還是不能聘那等牙尖嘴利的……”說著朝耿夫人斜了斜眼,“竟還是老實木訥些的好,至少不會頂撞長輩,知道什麽叫尊卑。”

耿夫人聞言,哼笑了一聲,“母親想得挺好,果真能定下這門親事的時候,再高興不遲吧。”

耿太夫人打從年輕時起,就是個想一出是一出的脾氣,她現在亟須一樁婚事來挽回丟失的顏面,便去找了自己的幹女兒,禦龍直都虞候的夫人來,讓她出面兩下裏說合。

都虞候夫人其實也很為難,可幹女兒又不像侄女外甥女,還能使使性子說句直腸子的話。幹親是最為尷尬的一門親戚,說近不近說遠不遠,又不好意思違逆太夫人的意思,只好硬著頭皮,往大學士府跑了一趟。

結果不出所料,被學士府太夫人一通奚落,人家沒旁的,就是覺得受到了侮辱。

“這可好,竟把咱們家當成那等破落戶了。她孫子這樣的大名,哪家的女兒許給他家,就是活生生把人往火坑裏送。她那孫子我見過,又不是多出眾的品貌,官職也不高,原本聘了開陽郡主是他家燒了高香,怎麽不知道惜福?如今郡主退了婚,她頭一個想到我,真是謝謝她了!”太夫人臉拉得老長,寒聲道,“請夫人回去轉告耿太君一聲,我家孫女就是入道當女冠,也不會和他家結親。今日來的是夫人,來者是客,我不便說什麽,要是換了別人,早就大棒子打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