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乳糖真雪。(第2/3頁)

像他這樣掌管著京中禁衛的公侯,將時間用在聽女孩子說什麽核桃蠟燭上,好像有點大材小用了。可他就是很真誠地傾聽著,適時也說一說自己的想法,有他捧場,雲畔便覺得那小鋪子真的可以順利開起來,甚至閉上眼睛,就能看見賓客盈門的紅火。

有商有量籌劃未來的生財之道,是件快樂的事。雲畔想自己的天性裏有很大一部分隨了阿娘,阿娘即便經營著侯府,外頭也非常妥善地運轉著自己手上錢財,經年累月慢慢積累起來,待病重彌留之前交到她手上,除卻田地之外,另積攢了二十萬兩。

也多虧得爹爹不過問家裏賬務,就算柳氏背後催促,照樣沒能讓他壯膽在阿娘跟前開口。柳氏呢,小小的妾室,在當家主母手裏並沒有不被發賣的特權,只要她有半點不妥叫阿娘拿住把柄,保管她在侯府待不下去。因此阿娘在世期間,她頂多也只是覬覦,不敢有任何輕舉妄動。

馬車前行,走到一處勾欄院前了,看見打扮得花紅柳綠的粉頭小姐們,挽著畫帛與男客們相擁走進堂內,甚至有人做出浪蕩樣子,吊著一顆櫻桃放在兩人之間,邊走邊去咬那櫻桃,然後毫無意外地兩張嘴撞到一起……

她看得發窘,卻還是饒有興趣,倒是邊上的李臣簡不聲不響放下了竹簾,垂著眼說:“外頭烏煙瘴氣,不能再看了。”

雲畔覺得納罕,如今年月並不像以前那樣守舊,再說男人官場上應酬,光顧這種地方的也不少。

遂偏頭問他,“公爺沒有進過勾欄嗎?”

他正襟危坐著,薄氈仔細地搭在腿上,一副不可褻瀆的模樣,正色說:“我只入酒樓,不進勾欄。”

這也算俗世中的一股清流了,堅守著自己的底線,不與官場中那些人同流合汙,周旋只在酒桌上,大可不必在床笫間。

作為女人來說,得知自己的郎子從來不去風月場所,倒也是一件很慰心的事。到底夫妻間總有親近的時候,眠花宿柳的,對彼此的身子都不好。

她坐不住,又開始探頭探腦,這片勾欄一座連著一座,走出去好遠了,前頭應當都是做正經營生的了吧!

可又不好意思自己伸手去卷簾,便巴巴望著他說:“公爺,看不見外頭,我頭暈犯惡心了。”

他失笑,知道她的小九九,鳳眼一轉道:“看來與內地方狹小,下回得換一架更大些的車了。”說罷將簾子打了起來。

雲畔抿唇微笑,卻也隱約窺出了一點他的野心,龍虎與是皇親國戚專用的,比起平常的馬車來已經夠大了,若是再大,那又該是怎樣的等級呢?

調轉視線朝外望去,不見勾欄就少了那種放肆的曖昧,前頭酒樓腳店連綿,看見一個臨街而設,茅草蓋頂的小攤,長桌上放著一個巨大的冰鑒,邊上是各色的蜜乳和果碎。

他命辟邪停車,轉頭問她:“夫人愛吃乳糖真雪嗎?這裏的小食上京有名,你若是喜歡,就買一盞嘗嘗吧!”

雲畔是最經不得美食誘惑的,當即說好,“要多多的乳糖。”

他點了點頭,自己掀了腿上薄毯下車去買,雲畔坐在車內看著,那高挑的身形與錦衣華服,站在小攤前實在格格不入。大約是頭一回相見的印象太深了,他就該是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君子自矜,下車替內眷采買小吃,真是想都不敢想。

正胡思亂想著,他折返回來,將一盞冷食放到她手裏。所謂的乳糖真雪,就是刨得極細極細的冰碎上淋了厚厚的酥油和糖漿,拿小銀匙挖著吃。厚重甜膩的澆頭裏混合了碎冰,酥油從先前的凝固到遇熱融化,在舌尖流淌開來,那股甜香,叫人欲罷不能。

“噯,好吃!”她由衷地贊嘆,“就是小了點,吃完可以再來一盞麽?”

他卻說不成,“就吃這一盞吧,不可貪涼。”

雲畔還想打個商量,他先截斷了她的話,“夫人忘了昨晚的事?原本連這盞都不該讓你吃的。”

雲畔愣了下,昨晚的事?昨晚圓房麽?在他看來圓房之後身子虛,不宜受涼,自己倒是全忘了。經他一提,頓時紅了臉,手上的乳糖真雪也不怎麽香了,愁悶地把這盞吃完,便拿手巾掖了嘴,說還是回家吧。

他將建盞還了回去,仍舊登車坐回她對面,馬車走了一程經過梁宅園子,正遇上一幫官員把臂進門。起先他倒沒在意,但見雲畔目光灼灼一臉肅容,他遲疑了下,問怎麽了,“裏頭有夫人相熟的人嗎?”

雲畔盯著人群裏的何嘯,心道果真是個偽君子,場面上和風細雨半點不出紕漏,誰知道人後那樣處心積慮。

“公爺和洛陽才子何嘯相熟嗎?”

李臣簡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淡聲道不熟,“我從武,很少做文章,無需結交那些風流才子……怎麽,夫人也仰慕他的錦繡文章麽?我有個好友任幽州防禦使,他同何嘯好像有些交情,可以托他求來墨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