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沒有那麽多的非卿不可。(第2/3頁)

罷了,都不是什麽要緊事,雲畔的性格其實不強硬,只要他們不來招惹,各住各的院子,減免來往也可以相安無事。阿娘因少時的莽撞後悔了十幾年,十幾年的痛定思痛,最後化作了給女兒置辦嫁妝的動力,除了手上積攢下的縣主食邑和產業,還有交引鋪的各色鈔引①。

有錢便有底氣,雲畔倒也並不在意爹爹那番動作。她坐在窗前翻看妝匣,找出兩張茶引來,垂著眼吩咐檎丹:“近來關外茶葉運輸受阻,茶葉有市無價,正是拋售的好時候。讓卷柏找了張牙郎,尋個價錢合適的買家折變現銀,再換成鹽引和香藥引。”

低價囤貨,高價賣出,她十三歲起便開始親自操持。阿娘有心教授她這些,說將來當家做主母,都是經營家業的門道。

檎丹領命出去承辦了,雲畔這時才有空理會潘嬤嬤帶來的消息,轉頭道:“父親安排兒女婚事本是天經地義,我雖覺得這麽做不妥,卻也無可奈何。從服滿到今天,已經有半個月了,郡公府上確實沒差人來過,不知是什麽打算。”頓了頓又問,“你打聽清了嗎,是都轉運使夫人親自登了郡公府門?”

都轉運使夫人是安昌郡公夫人的手帕交,當初就是她頻頻奔走,才成全了這門婚事。爹爹托她轉達,是正經談婚論嫁的意思,要是郡公府有成婚的打算,就應該勤快走動起來了。

潘嬤嬤說是,“正是轉運使夫人親自去的,只是咱們夫人不在了,沒處回話。柳娘雖搶著掌家,到底有頭有臉的勛貴夫人們不拿她當個人,嫡女婚嫁稟報妾室,豈不是轉運使夫人也成了不懂規矩的人了!”

雲畔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麽。親事是上年定下的,她對郡公府那位二郎印象不深,匆匆見過一次面,只記得人還算斯文有禮,至於長相怎麽樣,甚至已經想不起來了。自己對這門婚事無可無不可,郡公府要是急,安排好日子,嫁了也就嫁了。要是不急,再等等也無妨,反正看過了阿娘的兩情相悅一場空,婚姻不過是捆綁過日子,沒有那麽多的非卿不可。

她打發潘嬤嬤去了,自己閑來無事照舊制制香,照著古方做墨錠,閨中歲月就這麽不緊不慢地過著。

兩日後父親打發人來傳話,說今晚全家一起吃個飯吧。雲畔知道,必定是郡公府有回應了,她在這個家的時日應當也不多了。

從屋裏走出來,站在廊下向東看,那裏是阿娘曾經居住過的院子,離得很近,能看見青黑的屋脊和檐角。

正是太陽要下山的時候,天地浸沒在一片浩大的輝煌裏,忽見一朵蒲公英越過院墻,乘著金芒飛到她面前。她伸手去接,底部淚滴狀的薄梗降落在她指縫裏,細細的絨傘細細地顫動。她小心翼翼托住,手腕上青色的脈絡,在落日余暉下也泛出溫暖的橘紅來。

檎丹打趣,“娘子小時候就愛玩這個,如今大了還是這樣。”

雲畔吹了口氣,把它吹遠了,艷羨地說:“人要是能像它那樣多好,借著長風一去千裏,然後落地生根,來年長出新苗來。”

總是少女的惆悵罷了,檎丹遞了團扇給她,復攙她下台階。今晚的筵席設在廊亭裏,穿過長長的木作廊廡,老遠就見廊亭兩腋放了竹簾,亭子頂上高掛起了紗燈。柳氏屋裏的都已經到了,最小的男丁江覓今年才六歲,正跪在坐墩上,抓盤裏的果子吃。

柳氏見她來,臉上堆起了笑,掖著手絹說:“娘子先坐會兒,已經去請你爹爹了。”

雲畔很不喜歡她常拿“你爹爹”來稱呼家主,大有刻意攀附,拔高自己的意思。這些年柳氏雖在開國侯府見識了不少,但骨子裏總有一種見縫插針的市儈,這毛病任是爹爹再寵愛,也治不好她。

乳娘忙把小郎君抱下來,往前推了推,“叫長姐。”

江覓不愛叫人,你越推他,他越是往後縮,然後翻著一雙下三白眼,仿佛永遠有人欠他兩個銅錢似的。

雲畔調開了視線,懶於和個小孩子計較。雪畔雖然不情願,還是和雨畔一齊叫了聲“大姐姐”。

江珩不多會兒就來了,大家紛紛向他行禮,前幾天的爭執沒有在他臉上留下痕跡,他松散地負著兩條胳膊,擡了擡下巴,“都坐,都坐。”

雲畔和雪畔、雨畔落了座,連江覓都有自己的位置,唯獨柳氏站在一旁幫著婢女上菜。妾的地位本就是這樣,不管在自己小院裏如何得寵,場面上不和家主同桌,所生的子女是主,她依舊是個奴。

江珩瞥著柳氏的裙角,明明是刻意擡舉,卻要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低頭舉著筷子說:“你也坐下吧。”

柳氏臉上有些猶豫,謹慎地看了雲畔一眼,雲畔不好駁父親的面子,便松口道:“姨娘坐吧,反正沒有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