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96章 君恩浩蕩,延濟諸親(第2/4頁)

皇後自然被李裹兒氣得不輕,對其評價也是低劣至極,但因性格使然,哪怕話語刻薄嚴厲,語氣卻仍從容鎮定,而越是如此,越給人一種恰是陳述事實的感覺。

李裹兒際遇離奇,就連出身於天家的身份都讓她乏甚安全感,唯獨自身的美貌讓她感覺深有可恃,認為這才是她超人一等的底氣,甚至敢於恃此超越人倫的俗規。

可是皇後一番評價恰恰指中她這一份自以為是的堅強,直將“醜惡”“妖邪”等字眼加諸在她身上,對她而言自是最大程度的羞辱,可謂將其自尊踩壓到了極致,原本已經收住的淚水頓時又奪眶而出。

“我是什麽樣的底色,不需你來評價!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堂兄自不是目中無人的狂客,絕不會偏偏無視了我……若心底全無絲毫的垂憐,我父兄俱是悖逆的大罪,除名流庶,為什麽偏偏將我揀附宗籍?他心裏自有著我,臨淄王擊球偷襲,他能及時張手阻斷……”

“夠了!人間的艱難不只死之一事,我有各種各樣的方法讓你生不如死!你既然聽過許多的宮闈秘事,莫非無聞人彘?”

皇後見這女子實在已經偏執到難通道理,耐心也將要達到極限,於是便也拉下臉來狠聲說道。能夠逼得她放棄常年形成的修養,可見這女子是如何的不通情理。

而李裹兒在聽到這話後,頓時也是滿臉的驚恐,心裏那份為愛癡狂的決絕終於被恐懼所取代,滿腔的話語化作了粗沉急促的喘息,不敢再對皇後繼續冒犯觸怒。

見這女子終究被震懾住,皇後也不免感慨凡所道理都是用來應對人情道理之內的人,超出這個界限也只是徒廢唇舌。

不過這樣一個女子也的確不值得她為此慘絕人寰的惡行,眼見李裹兒已是噤若寒蟬,皇後便又繼續說道:“眼下我還不失耐心,但你也不要逼得我行入極處!為君癡狂,保全宗家門風盛譽,我也同樣可以變得面目全非。

唯今事態尚有可作收拾的余地,我可以給你三個選擇。要麽即刻論禮成婚,由宗家擇民家士庶兒郎選日降配。要麽銷除宗籍,離開英國公府,隨你庶母余生修禪。要麽束發入道,女觀持戒!舍此三者,並無他途!”

李裹兒這會兒已是神情驚恐、面若死灰,自是沒有了與皇後討價還價的勇氣,甚至心裏還隱隱有些慶幸皇後不失寬大,居然還肯給她些許選擇的余地。

但雖然說是選擇,每一個選擇對她來說也都絕無輕松愜意。

看起來第一個選擇倒是最為寬容,只要她肯放棄這一份不切實際的癡愛孽情,仍有與世間普通女子一般婚配生子、養息傳嗣的機會。

但她眼下的心境如此,完全不在乎這樣的一個機會。正如皇後所言,她骨子裏自有一份偏激執拗,只覺得當世之中除了聖人之外,再同任何人常年的居家相處都是一份酷刑折磨。

第二個選擇也被她從心底裏摒除,雖然言辭怨恨父母給她的這個身世,但正因為得附宗籍,她才能衣食無憂、免於貧寒苦困,得有錦衣玉食、任性濫情。

其實她也曾經暗地裏去看過母親並諸姊妹,見到她們被圈養在京外佛寺中,紡麻種菜、自給自足,雖然沒有殺身喪命之憂患,但生活較之早年還要更加的清苦。

這樣的日子她已經過夠了,一刻都不想再作體驗,所以日常雖然仍有刁蠻任性,但對英國公這個原本分外瞧不起的庶兄都生出一份相依為命的親情。

對聖人如此愛戀深刻,大概也免不了希望借此更加親近富貴權勢的感想。只是長年以來父母的溺愛與教育的不足,讓她沒有對是非與感情的細致判斷,只會混淆任性的表達。

“我、我願意束發修行,謝謝皇後、謝謝嫂子肯作包容……我並不是一個違拗人意的惡徒,只是情義生發於心懷,想要控制也管束不住……生人經歷淺薄,乍入人間便遇見堂兄這樣一位人間俗處絕跡罕有的真男兒,所以情義錯付、一放難收……”

李裹兒雖然不敢再恣意觸怒,但臉龐上仍是清淚長流:“嫂子溫婉大氣,惠名有傳,我才敢縱性狂言、觸怒了嫂子……身世雖然乖張,但情懷並不可厭,我並沒有一顆崇法慕玄的道心,但盼望能憑此貞情長守。

除了偏激執拗的劣性,我並無腹計深刻的城府,嫂子恩允我侍法守貞,也請你能包容見證我縱情贖罪的真心。這一份邪情雖遭天人的唾棄,但凡所責罰盼我能恪真自守來領受消弭,絕不延及宗家分毫……”

“立志只在倏忽,貞情且付歲月。今日你既一聲應下,我便信你的確表裏如一。入觀侍道諸事,明日我便著人去籌備,你且歸邸安心等候。”

皇後見這女子已經不復方才的癲狂,臉色才略有好轉,並擡手示意李裹兒偎入近前,手指輕輕在那雖花容慘淡但仍精致動人的俏臉上劃過,口中則嘆息道:“我幸為宗家新婦、夫郎的愛妻,對我夫郎的敬愛絕不比人間何種人事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