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4章 故事險惡,禍根難躲(第2/4頁)

或許,這當中也伴隨著幾分補償當年未能陪伴成長的遺憾……

“三郎毋須如此淒惶,即便不言故情,當今宗家除了那些趨炎附勢的支節之屬,真正的血脈近親還有幾人?民間黔首都有宗社親朋相作扶助,我家門血親更需要相親相近、同守一份富貴美滿!”

腦海中雜絮如麻,恍惚間太平公主擡手輕拍著臨淄王後腦溫言說道,視線卻有幾分迷茫散亂,似乎著眼不在當前的畫面。

聽到太平公主這異常溫和的語氣,李隆基微微錯愕,視線微微一側看到這姑母神情竟真有幾分不似偽裝的慈愛溫情,盡管心中仍不失抵觸,但臉上卻湧現出滿滿的孺慕情懷:“良言入耳,暖人肺腑!今日始知我於人間並非孤獨,少年於世最貪親恩,若非分在兩邸,我真想日日朝夕侍奉高堂……”

這話說的同樣親密暖心,但卻讓太平公主從自己的思緒中抽離出來,臉上的神情略轉冷淡,但笑容卻更熱情了幾分。

她托托李隆基肩膀,示意平坐起來,才又正色說道:“三郎可知,你最大的錯在何處?”

李隆基到現在對這問題還有幾分驚疑回避,聞言後只是再作恭謹姿態:“懇請姑母賜教!”

“你錯就錯在啊,張口必言貪顧親恩,骨子裏卻只是冷淡疏遠!”

太平公主凝望李隆基片刻,有些怒其不爭的嘆息說道。

李隆基聽到這話後,眸底頓時閃過一絲不自然,沒想到被這姑姑看穿他外熱內冷的本質並不客氣的直言出來。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辯解掩飾,太平公主便又繼續說道:“當年神都動亂如何,你我都有切身經歷。宗廟險墮,社稷板蕩,聖人當國時所面對便是這樣一片狼藉。雖然臨此危難,但區區幾年時間裏便鞏固家國、內外鹹安,更遠赴邊疆,揚威西國。看客們只覺得熱血澎湃,但當中所付出的辛勤努力,人又能知幾分?”

李隆基有些不解這話題怎麽轉到硬誇聖人身上去,只是頷首附和並感慨道:“憾我才能淺薄,未能為君分勞分憂。”

“聖人雖然襟懷壯闊,但也塞滿了家國天下,余者雜情小事,無暇入懷深思。凡所親近之眾,或有感天威莫測、不近人情,但這也並非有意的疏遠,只是沒有精力分顧周詳。”

太平公主雖然苦口婆心的勸慰臨淄王,但仍覺得自己乃是親中特殊一個、不該被一視同仁的疏遠。

她頓了頓之後又繼續說道:“三郎你或自感孤苦無依,所享的親情不夠厚重,但不該覺得是聖人有欠親眷。天下萬眾俱是子民,顧大失小,也是世情難免。但這當中真正的根源,還是在於你並沒有托出真心來敬愛你的祖母啊!”

“我、我怎敢……隆基無時無刻不想敬奉祖母,周全孝道,可是、可是祖母榮養深宮,飲食盡享精養,起居不失照料,心懷赤情但身卻難近,滿腔熱念無從表達。我知時流常因舊事誤解與我,就連、就連姑母也難免……但我真的是無從自辯,即便擅作申訴,又恐掀揚舊塵……”

李隆基聽到這裏真是有些慌,他內心中對太皇太後真的是新仇舊恨層疊累加,既有來自於父母的舊恨,又有太皇太後冷落乃至於刁難他們兄弟的新怨。只是這一份怨恨,真的不能隨便流露出來,哪怕被人點破,也決計不能承認。

見臨淄王一臉慌亂、急於掩飾的模樣,太平公主又暗嘆一聲,稍作沉吟整理思緒後才又說道:“症結便在此處,不會因為回避便自己消解。莫說三郎你,就連我……唉,故事的確不堪細說。我只問你,究竟有沒有想過如何去修補祖孫的親情關系?你祖母已是年近八十的老嫗,難道還要讓她委屈自己、垂首下顧,才能安享孫息滿堂的天倫之樂?”

聽到這裏,李隆基也已經明白太平公主要表達什麽。他身世雖然不乏敏感,但因這份敏感所產生的危機卻並不在於聖人,聖人忙碌於家國大事,近年來勤政親征,他們兄弟在聖人心中所占分量實在不大。

至於世道的親近和疏遠,主要還是來自於太皇太後。正是因為與太皇太後的關系惡劣,才因得知者對他們兄弟冷眼有加。

雖然心知症結所在,但李隆基卻並沒有加以修補的想法,或者說不知該要如何修補。正如他自己所言,太皇太後常年深居內苑萬壽宮,他連接近都接近不了,更不要說修補關系,難道也學當年的聖人去憑詩傳情?

別說他寫不出另一首《慈烏詩》,就算寫得出,夢中常見父母血汙淒慘的身影又能原諒他?

更何況,在他看來,太皇太後眼下不過一個幽居老嫗,對世道時局的影響力大大衰減。再怎麽修補關系,得益也是有限,不值得挖空心思去鉆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