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0章 日拱一卒,改制興世

坊居兩日後,到了第三天黎明之前,李潼便秘密返回了禁中。

倒不是他擔心自己若再住下去、會從慰藉相思的良藥變成藥渣,實在是如今他這一身份實在難有太多私人的閑暇時光。

返回大內後稍作休息,便到了常朝的時間,李潼便又匆匆換裝、直往中朝宣政殿而去。

如今朝中的常朝就是按照三日一朝的頻率進行著,除此之外,例行的小朝那是每天都要舉行,諸司官長與供奉官們碰頭磋商討論時事,由宰相在外朝堂負責主持。如果遇到皇帝重點關注的問題,李潼也會出席這樣的小朝。

靖國時期結束後,朝廷進入了一段有序休養的時期。外事方面,除了仍在進行的東北戰事之外,其他地方基本平穩,包括以軍功拜爵的宰相姚元崇,都不贊成眼下這種情況持續對外用兵。

李潼也不是好鬥成性,當然明白頻繁的戰爭給國計民生帶來的傷害。所謂三年勤耕才有一年之儲,上半年連續的動亂戰爭的確是讓國力虧空極深,也贊同未來幾年時間內不再進行大規模的對外戰爭,就算有一些邊事小釁,也主要尋求別的方式進行解決。

這種對外戰事上的稍作收縮,也並非膽怯的表現,主要還是出於成本與回報方面的考量。

大唐幅員遼闊、體量龐大,坐擁天下最為豐富的耕地,只要內部資源得有優化配置,所帶來的回報便是驚人的。至於周遭諸邊,盡是一窩窮橫玩意兒,想要走以戰養戰的路子實在是走不通。

所以在周邊沒有強大對手敢於明確挑釁的情況下,進行內政改革、等待技能冷卻完畢,才是性價比最高的恢復國力的方法。

當然,君臣之所以持此觀點,也在於目下邊情態勢尚算平穩。如今大唐周邊稱得上戰略層面對手的,無非突厥與吐蕃而已。

三受降城攻防體系建立起來之後,突厥已經很難再肆無忌憚的鬧亂北疆,東受降城一敗更讓突厥實力大損,不要說再與大唐正面為敵,哪怕轉向別的方向發展,都會因實力的銳減而波折重重。

至於吐蕃方面,其君臣內鬥態勢越發劇烈,反觀大唐則就提前走出了內亂的泥沼,完全可以據此優勢在雙邊關系中掌握更多的主動權。

眼下大唐內部雖然恢復了平穩,但所遺留下來的問題還是不少。兩衙軍事體系崩潰,亟待改革重建,在中央宿衛體系重新建立起來之前,不再加大邊軍的投入建設,這也是需要保持一定戰略收縮的原因之一。

除了軍事方面的問題,此前魏元忠所提起諸外州縣下才充位的問題也亟待解決。諸道黜陟使悉數歸京後,所回報的情況也都不夠樂觀,大大小小各種問題極多。

問題雖然多種多樣,但若找一個能夠集中體現的突破口,終究還是吏治的人事問題。朝廷在選派州縣外官方面,必須要比以往更加用心,不能再像往年那樣以流貶人員搪塞充事。

方法說來簡單,但在實際的實施過程中卻並不容易。畢竟重內輕外的國策施行年久,京官無論待遇、機遇還是前景,都要遠遠超過了地方上的官員。就算一些在朝廷中樞能稱以幹員的能臣,在使派地方後是否還能保持以往的積極性,這也是存疑的。

歷史上武周中期,有鑒於地方吏治的混亂,朝廷甚至以宰相領銜,選派十幾名在朝高官前往外州擔任刺史,但一番施行下來,能夠在地方上有所建樹、政績不錯的也寥寥無幾。並不是說這些人才能不足,只是在外放入州之後,大半心思都用在運作歸朝上,十分的精力未必有三分能用在地方政治上。

想要提高地方官員的積極性,那就需要在方方面面給予刺激,起碼要保證他們的待遇、前景不差於、甚至要勝過京官,才能保證這些官員能安於所治,在地方上努力經營。

但要做到這一點,又與朝廷重內輕外的國策有所相悖,尺度如何拿捏,需要進行小心探索。一旦矯枉過正,那可就不再是積弊難除的問題,可能就會埋下更大的禍患,引發更大的動蕩。

每年的冬集銓選,是朝廷最重要的選任典禮,至於今年作為新朝首次銓選,意義則就更加的非同尋常,可以說對日後數年乃至十數年間的選禮都有著深刻影響。

盡管李潼與諸宰相都有著一顆熱切的興治除弊的心,但在討論許久之後,還是決定今年的銓選不要做太過猛烈的改動,先從一些小處改革以觀成效,保證穩定的前提下循序漸進的去觸碰、梳理一些頑疾。

所以相比較往年,今年的銓選也只是大同小異,最明顯的變化就是規模擴大許多,凡所選人不拘守選年限、俱可參選。這也是新朝仁政的應有之義,搜擴新舊官人統統加入到朝廷的選禮中來,也是對朝廷法統大義的宣揚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