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86章 欲圖中興,仁術難仰(第2/3頁)

大堂中十幾名文武官員深拜於地,對於李成器的咆哮只是默然為應。好一會兒,才又一名官員叩地澀聲道:“臣等驚聞噩耗,亦肺腑悲痛。然而如今掌軍在外,確有諸多不便,不能諸事循禮……請殿下節哀……”

“節哀、節哀……死的不是你等父祖親員,能感我心痛幾分……只是、只是你們這些庸員此前阻我,使我不能盡快歸都,否則我父怎會……尋常人家戶丁壯夭都要嚎哭不幸,今是天子駕崩,你等難道不是王臣?敢以時服事衰!”

李成器此刻已是悲痛欲絕,聽不進任何解釋,扯衣擲地、捶胸號啕。

“臣等豈敢……然天兵道行軍已是倉促,冬衣少給,春衣無備,滯留州境,已有諸多將士臥野飲露……今雖衰情悲痛,然以本就不足之物料虛耗禮中,支用必將更加艱難啊……”

臣屬們眼見李成器悲痛毀形,一時間也都感懷涕淚。但大軍在外,有許多更加現實、更加迫切的事情需要考慮,實在不能縱情於虛禮。

“我不理、我不管……我要歸都、我要……管他什麽大軍,這是何等妖異世道,竟要逼人失孝!”

李成器滿臉涕淚橫流,腳下一個踉蹌撲倒在地,悲痛的身軀都蜷縮成一團。

終於,臣員中一名灰發老者按捺不住,入前提起了李成器將之按在席位上,繼而叩地悲聲道:“君父棄國,誰人不哀?然十萬生人所向何處,俱仰殿下一念,豈可縱情推事!臣等失輔,罪大至極,然內外隱患絕不會因幾人傷毀便陡絕不發!殿下邦家元息,縱大廈將覆、也需梁柱勇支!

當年道之困阻,雍王齒齡與今殿下相差無幾,已經敢於推崇鼎業,所以海內重之。今嗣業存亡有危,殿下縱剜心斷腸,無補朝中禍事……”

李成器聽到這話,臉上悲容一滯,片刻後陡然瞪起淚眼,怒視這名老者。旁側有人暗道不妙,忙不叠入前叩拜道:“裴長史不忍殿下沉湎悲哀,情急失言,絕非……”

“住口!讓他說……老賊飾態忠良,北行以來屢屢阻我於事,心中早有輕重成見,得聞惡訊,怕是早已奸懷竊喜!”

李成器憤然起身,擡手打落那人襆頭,臉上神情悲怒變幻,牙關咬得咯咯作響。其他人眼見這一幕,一時間也都噤若寒蟬,不敢再隨便開口。

“臣有罪,臣……唯聖人、大行皇帝托事於臣,進言忘身,必佐殿下於……”

老者受此無禮,神情略有黯淡,只是伏地再拜,並不無悲痛道:“臣既失於信,不敢再復厭言。然如今情勢已是大兇,殿下誠無治亂於定之威,若再滯留於外,恐有失身之險……”

“住口!狗賊……來人,給我將這狗賊叉出,梟首營前!”

堂外武士聞言後便沖入堂中,直將老者撲倒在地,繼而便用棍杖叉起向外拖走。

眾人見狀,自是驚懼有加,又有數人入前疾聲作勸,甚至包括幾名戎甲將領。李成器雖然恨極老者,但在見狀後也隱覺不妙,不再厲言殺之,只是怒聲下令將老者官職剝奪並收監起來。

牢獄中,老者披頭散發的被推入一間監室中,其他幾間監室的囚徒們見狀後也都不免驚奇有加,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豫王乃是聖人嫡長子,第一次掌權外事,皇帝對其員佐配給自然也是用心,精選朝中才士為其輔佐。老者能為長史上佐,自然也不是一般人,其人名為裴思諒,乃是數朝元老,還有一個身份更加顯赫,那就是高宗朝名相裴行儉的族叔。

蘇味道本來在內裏囚室臥床假寐,聽說裴思諒竟然被監押進來,心裏也是一驚。不過彼此囚室相隔遙遠,且囚室間還有衛卒瞪眼監視,一時間也不敢貿然做什麽言行。

等到獄卒退走,蘇味道才用燈油殘灰書寫幾字讓人傳遞到老者囚室中去。然而裴思諒卻並不接這傳書,只是閉眼面壁的端坐囚室中。

老者如此態度,自然讓蘇味道心情更加焦灼,趴在柵欄間大聲吼叫道:“阿翁所以獲罪,莫非是因此前助言活我?若真如此,味道實在心痛,豫王濫刑亂命至斯,讓人心寒啊!”

聽到蘇味道的喊叫,老者冷哼一聲回應道:“蘇某損節、勾結外藩,乃是確鑿之罪。此前進言不殺,只因罪實不明,恐殿下有損刑賞計量,無幹私情!”

“州府人物出入,自有籍簿為憑。我與雍王殿下自有私情融洽,但卻絕無亂政營私之行。雍王殿下於事中練達,敏於長計,若我憑此媚進求寵,也難長得青眼。至於民野的盈缺互通,只能說不逾政規。豫王觀情察事,失於囊括之量,長此以往,實非家國之福。”

聽到老者這麽說,蘇味道苦笑一聲,接著又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