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8章 雙龍匯野,伏屍北邙(第2/4頁)

見廬陵王已有意動之態,韋嗣立便又繼續說道:“萬金之軀,本就不宜久立險處。更何況北邙墳塋累列,死氣濃郁,縱大王氣沖霄漢、鬼祟難侵,但長久駐留於此,終究不吉。”

廬陵王聽到這裏,心裏也覺得隱隱有些發毛。過往幽居多年,他全憑佛理排遣失意,鬼神術法之論也頗為信服。此前一直謀計著光明前程,現在得了韋嗣立的提醒後,頓時也有些緊張起來。

“速引幾牲斬殺告慰此間亡靈,假道擾之,並非刻意任性,來日必盛禮以饗山澤諸靈!”

說話間,廬陵王擡手向北邙山嶺環拱一遭,然後便將手一揮並大聲道:“傳告諸營壯義,隨我歸宮,定勢此夜!”

韋嗣立的提醒也不無道理,當山野間卒眾們正式開拔的時候,除了那近千南衙將士們快速集結,余者部伍動作拖拖拉拉,許多人睡夢中被驚醒,下意識便拖杖逃竄,又花費了很長的時間,才將部伍完全收攏起來,勉強結成陣勢,在夜色的掩蓋下,向大內皇城進發。

此時夜色更加濃厚,而神都城諸坊間所傳出的騷亂聲則有增無減,甚至就連城外的白馬寺附近都出現了小股流竄的亂民。這意味著神都城中不只已經局面失控,甚至就連最基本的城防都喪失了,對廬陵王一行而言無疑是一個極大的利好消息。

當然這也並不意味著此行襲擊大內就全無困難,大內皇城相對於普通坊區,無論是城防強度還是駐守力量,都不可同日而語。

特別神都大內紫微宮北面諸道宮城疊設,從最北面的圓璧城向南依次為曜儀城、玄武城,如果從正面發起進攻,需要接連突破這三道宮防,才能真正的接近大內宮城。

如此牢固的城防,如果其宮防宿衛不亂,想要從正面強行突破,哪怕數萬精銳大軍強行攻城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不要說廬陵王所率這一支倉促拼湊、大半烏合之眾、連基本的攻城器械都不具備的雜牌軍。

所以這一次攻城只是下計,本就不在廬陵王的計劃之中。不要說打不進去,即便是接連攻破幾座城防,單單攻城所耗費的時間,已經足夠當今聖人組織反擊或者移駕別處,就喪失了突襲的最重要意義。

廬陵王一行的計劃是先臨宮北圓璧城門進行叫陣,憑此人勢或勸降北門守軍、或誘敵來攻。如果事情進展不順利,即刻拋棄那兩千多烏合之眾、留此擾敵,以精銳力量快速轉移至西苑,由西苑九洲池宮防薄弱處沖入內苑,繞開玄武門而直襲宮城,若至此仍存阻滯,則就轉赴上陽宮,劫持皇太後,總之就是此夜絕不走空!

當廬陵王一行浩浩蕩蕩的殺出北邙山野林地時,此時的大內宮城也有驚變發生。

袁恕己並北衙諸將突然登殿,劫持聖人,便不再停留,於玄武門處招聚北衙仍然留直的將士,將諸文物並一部分物資快速裝車,穿行數城,直向宮北茫茫原野而去。直至離開宮城之後,袁恕己才又吩咐使員將幾道皇帝制敕送回大內皇城南省中,稍作留守布置。

皇帝棄國出巡,自然不可能輦輅招搖,一駕青帳輕車便被拉出了宮城,告別了那給他帶來無上權力並無盡屈辱的神都太出宮,甚至都來不及回望告別,便被拖曳著駛入那茫然無際的黑夜中。

此時皇帝萎坐在車廂中,輕車疾行所帶來的顛簸,以及車外四面八方傳來的人馬雜聲,都不能讓他蒼白的臉上有絲毫鮮明的表情變化,茫然無神的兩眼更是幾乎完全融入黑夜中,沒有任何神采流轉。倉促間被人強硬披掛在身的甲衣並不合身,隨著車駕的顛簸,凸出的甲片邊緣直將側臉都給劃破,血水沁流出來很快便打濕了內領,但皇帝只是渾然不覺。

突然,車廂一震,直接停頓下來,頹坐的皇帝身軀下意識向前傾倒,幾乎滾出了車外。幸在一直疾行於側的宦者眼疾手快,將半身已經撞出車外的皇帝扶穩。

輕車結構單薄、不夠紮實,禦者策馬而行,為求速度又不恤馬力,倉促套就的車轅都直接被拉斷。

“請聖人移駕別車,天明之前必須要抵達偃師,明日午後才能至虎牢渡口。”

伴駕而行的潁川王李承況眼見聖人險些落車,一時間額頭上也是冷汗直湧,正待上前攙扶皇帝,卻被當面一腳踹翻在地。

“逆賊!蠢物!孽種!袁某、胡狗劫我是為劃河弄權、作亂天下,你同謀此事、背棄祖宗,又是為何大欲?”

皇帝擡起一腳踹翻了李承況,心中積郁的怒火終於找到一個發泄的對象、噴湧而出,眸中閃爍的怒火實質一般,須發都炸裂賁張。

李承況被一腳踹在當面,口鼻都又沁血,翻身捂臉叩於車前悲聲道:“臣宗家之殊裔,聖人揀我於卑微,守此大恩,唯舍命以報!今都畿情急如火,廬陵隱匿謀反、雍王負氣東逼、朝士無能輔弼,河北州縣連綿、豪義沃野俱有可恃,豫王擁兵山西,高屋建瓴,左右揮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