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7章 舉世不容,名臣辭世(第3/5頁)

周以悌湊近過來仔細解答,但韋承慶並不理其人說什麽,兩唇微微蠕動,口中快速地說道:“狄某此前外使,必為招降事宜。一旦河東軍歸,大事恐危……”

“韋公放心,已經在做事了。”

周以悌微微頷首,又示意隊伍中分出兩人引領韋承慶往皇城東朝堂而去,自己則繼續前往諸衙司傳訊。

當韋承慶來到東朝堂的時候,在朝朱紫已經大半集結於此,但朝堂中卻並沒有什麽人聲喧嘩,一個個悶坐於班席,以至於朝堂中氣氛沉悶到幾乎針落可聞。

過去這段時間,皇帝很少前來外朝堂,今日也並不例外,主持會議的乃是宰相李思訓。因為人員還未到齊,所以並未將事則完全公開,但看朝堂中的氛圍可知接下來所議事則已經不是什麽秘密。

秘書監職權雖然不大,但品秩卻高,位在諸台寺之前,再加上韋承慶此前不久還是中書長官,所以更有優待,直列位於諸宰相之後。

當他來到自己案席後,案上已經擺設有政事堂剛剛收到的西面急報。因知事關重大,此時他也不再拘禮,直接解刀劃開封漆,抽出政事堂書吏轉抄的情報便細讀起來。

雍王未奉制令,悍然東歸,絕對是事關鼎業安危的大事。只看滿堂朝士全都愁坐在席,便可知雍王此舉給朝廷帶來的壓力之大。

此時韋承慶心中還存一二僥幸之想,朝廷與行台之間對峙積忿的勢態維持已久,若朝士們同困於此,或還可以憑此統一立場,齊心抗拒。

可是當看到情報中雍王所宣揚的口號理由,韋承慶眸子頓時一暗,並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當人在面對巨大的、本身承受不了的壓力的時候,最大可能便是兩種反應。一種是不做退讓、殊死一搏。一種就是心灰意冷,放棄抵抗。

雍王悍然率領西軍東行,起碼在眼下的朝情而言,的確是給人以莫大的壓力,足以激發朝士們同仇敵愾之心,竭盡所能強阻雍王於潼關以西。

但雍王所選擇的這個口號,卻充滿了彈性、給人一種可以強辭申辯乃至於另做補救的錯覺。這會直接令朝情產生分歧,讓群臣各作思計,讓人的抗拒之心不再過於強硬,會讓朝廷將已經所剩不多的自救余地消耗於紛爭之中!

等到諸司官長盡數到齊,會議正式開始。

事態發展正如韋承慶所預估的那樣,當宰相韋巨源提議即刻遣使訓問雍王何以不召而歸並急召河東甲伍歸都防備的時候,即刻便遭到了臣員的聲討。

西軍所以群情躁動,追從雍王歸國問事,正在於朝廷有苟安之嫌、縱容突厥賊禍。河東甲伍所備正是突厥,如果此時將河東之軍召回朝中以備西軍,則就更加坐實這一指控。

有功之士摒棄於野,豺狼之賊奉迎入朝,朝廷為此昏聵之計,如何能夠撫定天下群情?又何以面對諸邊臥雪飲冰、苦戍之士!

此時將河東軍旅召回朝中,只會令得局面更加失控。而且朝士們各自心中都存有一個疑惑,那就是突厥究竟有沒有向國中請降?

這絕對是一個關乎國體根本的大事,如果說有,那為何沒有國書遞獻並放於朝堂討論?如果說沒有,為什麽數名漠南羈縻州胡酋包括確鑿為賊所執的朝士孫彥高都被雍王收斬於長安?

又或者,突厥是越過了朝廷而直接向行台請降?如果真的是這種情況,那麽不要說行台如何做,朝廷本身就要對突厥討伐到底,更加沒有談和的可能!

關鍵這件事是爆發於行台而非朝廷,這就讓朝廷在應對起來變得極為被動,對於西軍此次東行的性質審定也要慎重對待。

所以這一次的朝議,群臣各持己見,所論全不相同,到最後都沒有就任何一個問題能夠達成共識。甚至就連最重要的究竟是讓雍王繼續入朝還是遣使勒令停止,都沒有形成一個決議。

朝情因此焦灼不已,而雍王東行一事影響又不僅止於朝堂之中。別的地域尚且不說,與行台本就交流密切、並且新遭突厥寇掠的河東道諸州縣是最先得到消息,並且反應最為激烈的地方。

汾州汾水左岸有靈石驛,地當南北要津,人物往來頻繁。有一路旅人傍晚時分進入了靈石驛,為首者正是新任河東道安撫大使狄仁傑。

上官過境,館驛中自然要莊重接待,得訊之後驛卒們便即刻將驛廳收拾妥當,等到風塵仆仆的狄仁傑一行抵達館驛後,已經有熱騰騰的食料進奉上來。

狄仁傑已經是將近七十的年紀,受命之後即刻起行,自然也是辛苦有加。但河東本其鄉土所在,又新遭胡虜寇掠,民生蕭條,狄仁傑也是憂心忡忡,不辭辛勞。

入堂淺用餐食之後,狄仁傑便又擡頭吩咐隨員道:“轉告驛使,明日寅卯之間進食,用餐之後,即刻上路,不必再作別的雜養進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