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3章 長安坊居,大戶不易(第3/4頁)

當侍者將名單遞上來的時候,上官婉兒隨意瀏覽一番,更為上面物料之豐大感吃驚,她母親縣君品秩使奴就有十人,冬夏兩月,役期各是兩個月。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物料諸如米粟肉等類,甚至還包括面脂、口脂、澡豆等雜類。數量雖然不算多,但品類卻是十分豐富。

翻看著這份名單,上官婉兒忍不住奇怪道:“行台如此優渥厚給,府庫能夠足用?”

“這一點無需貴人操計,諸食祿之家俱有功於國,行台優待,情禮當然。自去年秋裏贈給令式施行以來,還未有缺失遺漏。”

上官婉兒聽到這話,半是詫異,半是惱怒,同時隱隱有幾分失落。聽這官人所言,行台從去年就如此優待諸勛爵門第,結果神都朝廷那裏卻對行台評價仍是刻薄有加,可見必是持論不正的抹黑。

而她隱隱期待或是那人優待自己,原來只是行台常式,而且聽這官人所言,也只是將她家當作尋常勛爵門庭看待。

拋開心中諸多雜思,上官婉兒又說道:“雍王殿下王治英明,惠及諸家。不過我家人事足以自給,無勞行台厚贈,衙官在事者可免此份操勞。”

劉禺聞言後,笑語誇贊貴人高義,可接著便又說道:“敬告貴人有知,行台行此惠令,只為國中人情和睦,並不因一家之得失而有興廢。物料集輸、倉邸儲運,並官奴婢之集散耗力並日食賜給,俱是恒出。諸家承此惠治,自當有所奉給,凡所耗用,副錄於此,再請貴人批閱。”

說話間,他又掏出另一份名單遞了上去。

上官婉兒聽到這話,初時並不覺得有異,反而覺得很有道理。畢竟凡所勛爵授給,那都是出於朝廷。現在行台惠令加給,本就是朝廷賜給章式之外的額外收入,行台如此禮遇,諸家當然也要有所回應。

須知就連朝廷中三品授給,官員各自都要整治燒尾宴進奉大內,雖然不是強行的規定,但也畢竟是禮多人不怪。

可是當這一份新的名單入手,看到那一連串的價格,上官婉兒眉梢不免一跳。前一份名單雖然贈給物料繁多,但這一份名單上細賬也算得明白,各類倉儲、腳力錢,包括使奴的食料消耗等等,俱都清晰無誤的羅列出來。

別的不說,就這使奴除了每日十錢夥食之外,男奴月給鬥酒,女奴月給脂粉,統統算在了使錢中。給酒或許勉強還能說得通,可這給脂粉,我招官奴入府雜使,難道還得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

當她隨口問出這一問題,劉禺便正色道:“所謂脂粉,借義而已。女奴月信葵水,直述不雅。尤當此時,更需慎使。一旦傷身及命,使奴歸點有缺,那就不是區區脂粉閑錢的使耗了。”

聽到這縣尉言中隱有威脅之意,上官婉兒看到最後有關使奴人身安全的條款規定,一旦使奴疾病勞損,所使主家必須全力承擔,否則便要官問追懲!

看到這裏,上官婉兒哪裏還不明白,這算什麽惠式禮遇,分明是強買強賣兼巧取豪奪!這些贈給的物料中,大部分自家都能自足,就算就市買賣,也遠比跟行台往來的價格高得多。

幾升澡豆,從行台籌備一直到發送各家,耗錢竟達一緡!這倉邸是存在宮庫?這腳力是雍王親自派送?

“諸用非我所需,府君且自去!”

明白了這所謂禮遇的真相後,上官婉兒更加煩躁,直接說道,她自己還為生計愁困,轉頭官府敲詐上門。

劉禺聽到這話,也並不氣惱,只是繼續說道:“行台作此惠禮,只為能與食祿諸家和睦相處。正如前言,令式常行,不因一家得失而有興廢。所給無物不珍,遠非民間可以私享。貴人若只錙銖狹計,恐傷國勢共享的國之大義!情禮既已相悖,和氣長存恐成妄求……”

話講到這裏,意思已經很明顯,到你家來強買強賣已經是給你面子,更何況我們的產品都有質量保證。如果你只是一個貧寒小民,還不稀罕搭理你,別給臉不要臉!

“大膽!你可知我家主人……”

旁側柳安子聽到這裏已經按捺不住,剛一開口,上官婉兒便疾聲道:“住口!”

“卑職膽略,未可稱奇。未王命任使,無可稱懼!”

類似的場面,劉禺面臨不止一次,因此回應起來也是遊刃有余,自有一番有恃無恐的氣勢。

其實這一份禮單交易,所涉價值也並不大,折錢不過十幾緡而已,更何況也不是只出不進。上官婉兒也不過是因為剛剛接觸家計操持,一時間對這一方式有些抵觸。但放眼世道凡有爵封的人家,誰也不會將這樣一樁小事放在心上,沒必要因此小項得罪行台。

但區區一個縣君外命婦便被敲詐十幾緡,那些正式的封爵如郡公、國公之類,所涉起碼也得百緡起步。長安城勛貴紮堆,由此可以估算行台逐年從這些人家身上扒皮,可以收得多少,絕對是一筆可觀的收入。